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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刚过,江南小镇的石板路还洇着潮气,百草堂的木门就被拍得砰砰响。王宁正低头核对药材账册,指腹碾过泛黄纸页上\"冬瓜皮:甘凉,利水消肿\"的墨迹,门帘猛地被掀开,带着一身暑气的村民赵老栓跌了进来,粗布短褂已被冷汗浸透。

\"王大夫!救命!\"赵老栓喉结滚动,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俺家老婆子从昨儿起就上吐下泻,肚子胀得像揣了个冬瓜,喝多少水都喊渴......\"

王宁搁下笔站起身。他身着藏青长衫,袖口磨出细毛却浆洗得笔挺,左手食指第二节有块浅褐色药渍——那是十年前试药时被附子烫伤的印记。\"别急,\"他声音沉稳如古井,伸手搭上赵老栓腕脉,\"脉象浮数,是暑湿犯了。\"

话音未落,门外又涌进七八个村民,个个面色蜡黄,有人捂着肚子哼哼,有人不住地抹汗。妻子张娜正蹲在院角翻晒冬瓜皮,见这阵仗,麻利地用竹筛将晒得半干的瓜皮拢到一旁,腾出石桌给病人坐。她梳着圆髻,靛蓝布裙上别着枚铜制药碾子形状的簪子,那是当年王宁求娶时亲手打的,说她炮制药材的手艺比药碾子还精准。

\"哥,\"刚把晾晒的冬瓜瓤收进陶缸的王雪跑进来,小姑娘梳着双丫髻,发绳是药香染透的蓝布条,\"西头李婶也派人来叫,说她家娃子眼皮都肿了。\"

王宁眉头微蹙。今年入夏比往年热得邪乎,太阳毒得能晒裂石板,井水都比往常浅了半截。他走到药柜前抽出最底层的抽屉,里面码着整整齐齐的老冬瓜干,表皮带着自然的白霜,是去年霜降前收的陈货。\"张娜,取五斤新鲜冬瓜,带皮切块;王雪,把后院晾的冬瓜皮拿来,再备些生姜。\"

\"姐夫,用新冬瓜还是老冬瓜?\"王雪踮脚够药架上层的油纸包,辫梢扫过悬挂的药葫芦,叮当作响。她自小爹娘走得早,跟着哥嫂在药铺长大,识药认药的本事比同龄姑娘强得多,只是性子还带着几分孩子气。

\"老冬瓜利水效强,\"王宁指尖拂过冬瓜干表面的白霜,\"但新鲜的能生津,眼下病人渴得紧,得搭配着用。\"他转头看向赵老栓,\"你家老婆子是不是总说心里烧得慌?\"

赵老栓连连点头:\"是是是!就像揣了团火!\"

\"那便是了。\"王宁正要细说,忽然听到街面上传来喧哗。张娜撩开门帘看了眼,眉头拧成疙瘩:\"是济世堂的孙玉国,带着人在街上搭台子呢。\"

众人涌到门口,只见斜对过的济世堂前,孙玉国正站在八仙桌上唾沫横飞。他穿着簇新的锦缎马褂,油亮的辫子上系着红绸,身后跟着两个歪戴帽子的汉子——是刘二狗和郑钦文,正往村民手里塞黄纸包。

\"父老乡亲!\"孙玉国的声音尖得像刮竹片,\"今年这暑气邪性,是恶鬼缠身!我这'驱暑丹'可是用天山雪莲、千年人参炼的,一剂下去保准药到病除!\"他举起手里的药包晃了晃,\"只卖五文钱一包,童叟无欺!\"

\"孙老板,\"人群里有人喊,\"王大夫说用冬瓜就能治......\"

\"冬瓜?\"孙玉国嗤笑一声,肥硕的下巴翘得老高,\"那破瓜性寒,吃了只会拉肚子!我这可是正经药材,你们看——\"他示意郑钦文打开一个药包,里面是灰扑扑的粉末,\"这里头的门道,百草堂那种小铺子懂吗?\"

刘二狗跳出来,踹了脚旁边的货郎担子:\"谁再敢帮百草堂说话,别怪老子不客气!\"他眼角的刀疤在日头下泛着凶光,去年就是他,趁夜砸了百草堂的药碾子。

王宁正要上前理论,被张娜悄悄拉住。她往街尾瞥了眼,低声道:\"婉儿姐在呢。\"王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街角那棵老槐树下,一个青布衣裙的女子正低头挑拣草药,正是林婉儿。她总是这样,在百草堂遇事时悄然出现,却从不多言,王宁只知道她懂些拳脚功夫,是父辈故交托付来的,至于其他,她从未细说。

\"哥,不管他们吗?\"王雪攥着手里的冬瓜皮,指节发白。

\"治病要紧。\"王宁转身回屋,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孙玉国的药要是有用,去年李大户的暑病也不会拖到快没命,最后还是靠冬瓜皮煎水救回来。\"

他走到药案前,将老冬瓜干掰成小块,动作匀净利落。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他侧脸投下斑驳光影,照见鬓角新添的几缕白发。\"张娜,烧两锅水,一锅煮冬瓜皮,加生姜;另一锅把新鲜冬瓜连瓤带籽放进去,大火烧开后转小火。\"

\"晓得。\"张娜系上蓝布围裙,往灶房走时,悄悄把一枚铜钱塞进王雪手里,\"去街口买几个烧饼,给候诊的乡亲们垫垫。\"她知道王宁心软,见不得村民挨饿,自己总能把这些琐碎事安排得妥帖。

王雪刚跑出去,林婉儿就掀帘进来了,手里捏着片沾着泥土的冬瓜叶。\"孙玉国让钱多多去邻县收冬瓜了,说要全买下来。\"她声音很轻,像风吹过药草,\"还说要告诉所有人,冬瓜是发物,疫病期间碰不得。\"

王宁捏着冬瓜干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她。林婉儿的头发总是梳得一丝不苟,发间别着根银簪,簪头雕着株忍冬草,据说能驱邪避秽。\"他这是要断我们的药路。\"王宁缓缓道,\"不过他忘了,这镇子周围的菜地里,谁家不种几棵冬瓜?\"

正说着,一个瘦高个男人踉跄着冲进药铺,怀里抱着个孩子,孩子的小脸肿得发亮,嘴唇干裂起皮。\"王大夫!您救救我娃!\"男人扑通跪下,\"孙老板的药吃了两包,不光没好,反倒拉得更厉害了......\"

王宁连忙扶起他,掀开孩子的衣襟,只见肚皮胀得发亮,轻轻一按就哭。\"张娜,快拿刚煮好的冬瓜水,凉温了给孩子灌两勺。\"他手指搭上孩子的小手,脉象细弱得像游丝,\"这是脱水了,再耽误就危险了。\"

张娜端来青瓷碗,碗里的冬瓜水泛着淡淡的青绿色,飘着几片生姜。王宁亲自给孩子喂了几口,又取来晒干的冬瓜瓤,用石臼捣成粉末,加水调成糊状:\"给孩子敷在肚脐上,能止吐。\"

男人看着孩子喝下冬瓜水后,呼吸渐渐平稳,扑通又要跪,被王宁拦住。\"先照顾孩子吧。\"他望向窗外,日头已爬到头顶,晒得路面蒸腾起热气,\"看来这暑疫,比我想的要厉害。\"

林婉儿走到墙角,那里堆着半麻袋冬瓜籽,是去年留的种。\"要不要我去趟山里?\"她轻声问,\"山阴处有种野冬瓜,药性更强。\"

王宁摇摇头:\"山路太险,再说眼下离不开你。\"他看向药铺外越聚越多的村民,\"孙玉国要垄断冬瓜,咱们就教大家自己用。张娜,把炮制冬瓜霜的法子写出来,贴在门口——让家家户户都知道,这寻常冬瓜,就是解暑的良药。\"

张娜应着去了,王雪拎着烧饼跑回来,见满屋子病人,吐了吐舌头,悄悄把烧饼分给众人。王宁看着眼前这一切,指尖的冬瓜干似乎还带着去年霜降的凉意。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宁用草木救一人,不拿金玉换性命。\"

街对面,孙玉国的\"驱暑丹\"还在热卖,刘二狗的吆喝声隔街传来,尖利刺耳。但百草堂里,冬瓜水的清香正慢慢弥漫开来,混着生姜的辛辣,在闷热的暑气里,透出几分踏实的暖意。

日头偏西时,百草堂的石缸里已堆了半缸冬瓜。张娜正蹲在青石板上削皮,银亮的瓜皮簌簌落下,在她脚边堆成小山。王宁教村民们用冬瓜瓤敷肿处,自己则握着毛笔,在黄麻纸上写方子,腕间的青筋随着运笔微微起伏。

\"王大夫,俺家那口子敷了瓜瓤,真不喊胀了!\"一个婶子举着沾着黏液的布巾进来,布巾上还沾着几粒冬瓜籽,\"就是这玩意儿黏糊糊的,怪有意思。\"

王宁搁下笔笑了笑:\"冬瓜瓤性凉,能清热消肿,比药膏管用。\"他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一阵骚动,刘二狗带着两个汉子闯了进来,抬脚就踢翻了墙角的药篓,晒干的冬瓜皮撒了一地。

\"姓王的,别装好人了!\"刘二狗叉着腰,三角眼扫过满屋村民,\"孙老板说了,你们用的冬瓜是陈年老货,早就坏了,吃死了人可别赖别人!\"

王雪气得脸通红,攥着捣药杵就要冲上去,被张娜一把拉住。张娜将她护在身后,靛蓝布裙上的药碾子簪子闪着光:\"刘二狗,说话要讲证据。这些冬瓜都是今早从李家庄收的,村民们都看着呢。\"

\"证据?\"刘二狗往地上啐了口,\"钱老板说了,全镇的好冬瓜都在济世堂,你们这破烂玩意儿,只配喂猪!\"他说着就要去掀煮冬瓜的锅,王宁伸手拦住,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冬瓜好坏,看皮上的白霜便知。\"王宁拿起一块老冬瓜,指腹擦过表皮的白霜,\"新鲜的有光泽,陈的结霜更厚,药效只增不减。倒是你们卖的'驱暑丹',敢不敢让大伙看看成分?\"

刘二狗被问得一噎,郑钦文从背后推了他一把,他立刻梗着脖子喊:\"少废话!孙老板说了,不准你们用冬瓜治病!再敢用,就砸了你们的药铺!\"

\"谁敢!\"一声清喝从门口传来,林婉儿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手里拎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刚采的野冬瓜,拳头大小,表皮带着细密的绒毛。她青布裙的下摆沾着泥点,显然是刚从郊外回来。

刘二狗看见林婉儿,气焰矮了半截。上次他带人来捣乱,被林婉儿三拳两脚撂在地上,至今后腰还隐隐作痛。\"你......你别多管闲事!\"他色厉内荏地嚷嚷,脚却悄悄往后挪。

\"这是百草堂的事,就是我的事。\"林婉儿将竹篮放在石桌上,野冬瓜滚出来,撞在陶碗上叮当作响,\"孙玉国要垄断冬瓜,无非是怕大伙知道,他的'驱暑丹'根本比不上这寻常瓜菜。\"

村民们窃窃私语,有人偷偷往济世堂的方向望。刘二狗见势不妙,撂下句\"你们等着\",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王雪气鼓鼓地捡起地上的冬瓜皮:\"哥,孙玉国肯定没安好心,咱们得想办法多弄些冬瓜。\"

王宁看着竹篮里的野冬瓜,眉头舒展些:\"婉儿,这野冬瓜采了多少?\"

\"后山摘了一篮子,够今晚用的。\"林婉儿擦了擦额角的汗,发间的忍冬簪闪着微光,\"但野冬瓜性子烈,用的时候得加三倍生姜中和,不然伤脾胃。\"她自小在山里长大,认得各种草药习性,这野冬瓜还是她小时候跟着爷爷采过。

张娜忽然\"呀\"了一声,拍着大腿:\"我差点忘了!去年埋在窖里的老冬瓜,还有十几个呢!\"她转身就往后院跑,裙角扫过药架,带落几片陈皮。那是她去年特意选的霜后老冬瓜,挖了地窖埋着,本想留着做冬瓜糖,这下倒派上了大用场。

王宁眼睛一亮。霜后的老冬瓜经过窖藏,水分收了些,药性更纯,正是治水肿的好东西。他刚要跟过去,药材商人钱多多摇着折扇进来了,绸缎马褂上绣着铜钱纹样,一看就透着精明。

\"王老板,别来无恙啊。\"钱多多皮笑肉不笑,眼睛在药铺里转了一圈,落在那筐野冬瓜上,\"听说你缺冬瓜?我这儿有,五十文钱一个,保准新鲜。\"

王雪啐道:\"你抢钱啊!市价才五文!\"

钱多多折扇一合,敲着掌心:\"此一时彼一时嘛。孙老板说了,要多少有多少,就看王老板舍不舍得花钱了。\"他瞥了眼墙上贴的冬瓜用法,嘴角撇了撇,\"说真的,王老板,冬瓜这东西贱得很,哪能当药使?还是孙老板的人参靠谱。\"

\"钱老板怕是忘了,\"王宁淡淡道,\"三年前你爹水肿,躺了三个月,最后还是靠冬瓜皮煎水好的。\"他走到药柜前,取出本泛黄的《本草纲目》,翻到\"冬瓜\"那页,\"'冬瓜,治小腹水胀,利小便',可不是我说的。\"

钱多多脸上的笑僵住了,干咳两声:\"那是陈年旧事了......我就是来问问,王老板要不要货?\"

\"不必了。\"王宁合上医书,\"镇上乡亲们自家种的冬瓜,够我们用了。倒是钱老板,做药材生意,总得讲点良心,别让人当枪使。\"

钱多多悻悻地走了。王雪看着他的背影骂道:\"唯利是图的家伙!\"王宁却望着窗外,眉头又皱起来:\"他这话提醒我了,孙玉国肯定会在冬瓜上动手脚。\"

果然,没过半个时辰,就有村民慌张跑来:\"王大夫!不好了!李家庄的冬瓜地被人泼了粪水,好好的冬瓜全烂了!\"

王宁心里一沉。李家庄是镇上最大的冬瓜产地,张娜今早刚从那里收了两车。他快步往外走,张娜和林婉儿立刻跟上,王雪也抓起药篓里的镰刀:\"哥,我也去!\"

赶到李家庄时,夕阳正把菜地染成金红色,可往日挂满冬瓜的藤蔓上,如今只剩些烂得流汤的瓜体,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粪臭味。李老汉蹲在田埂上,手拍着泥土直哭:\"这可是俺们全家的指望啊......哪个挨千刀的干的!\"

张娜蹲下去,捡起块没烂透的瓜皮,指尖沾着黑色的粪水:\"是刚泼的,还没渗进土里。\"她抬头看向远处的土路,有车轮印通向镇子方向,\"车辙很深,像是拉了重东西。\"

林婉儿走到田边的老槐树下,指着树干:\"这里有刀刻的印子,是郑钦文的记号,他小时候偷东西被抓,总爱在树上刻这歪歪扭扭的'郑'字。\"

王宁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已没了怒意,只剩平静:\"李老汉,您放心,损失我赔。\"他转向众人,\"大家帮忙把还能救的冬瓜摘下来,带回去削皮洗净,还能用。\"

\"王大夫,这都脏成这样了......\"有村民犹豫。

\"冬瓜皮厚,削掉外层就行。\"王宁拿起一个半烂的冬瓜,用随身带的小刀削去表皮,露出里面青白的瓜肉,\"你们看,这部分还是好的,药效没受影响。\"

村民们见状,纷纷动手摘瓜。王雪一边削皮一边抹眼泪:\"哥,孙玉国太坏了,咱们告官吧!\"

王宁摇摇头:\"没证据,告了也没用。\"他看向张娜,\"今晚辛苦些,咱们做冬瓜霜。\"

张娜点头:\"我这就回去烧大灶。\"冬瓜霜要反复蒸煮晾晒,最费功夫,但药效比鲜冬瓜强数倍,眼下看来,只能靠这个了。

暮色渐浓时,众人背着半筐抢救回来的冬瓜往镇上走。李老汉非要塞给王宁一把新摘的豆角:\"王大夫,您是好人......俺这就去跟相熟的村子说,让他们把冬瓜都送来,一分钱不要!\"

王宁看着田埂上摇曳的冬瓜藤,忽然想起父亲说过,冬瓜这东西皮实,就算被虫咬了、被水淹了,只要根还在,就能接着长。他回头望了眼暮色中的镇子,济世堂的灯笼还亮着,像只贪婪的眼睛。

\"走吧,\"他对众人说,\"回去做冬瓜霜。霜要结得厚,得经得住夜寒才行。\"

夜风吹过菜地,带着泥土和药草的气息。王雪忽然指着天上:\"哥,你看!有星星了!”稀疏的星子挂在蓝黑色的天上,照着一行人回家的路,也照着田埂上那几株没被毁掉的冬瓜苗,正悄悄往上爬。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百草堂的后院还亮着灯。张娜站在大灶台前,额前的碎发被蒸汽熏得打了卷,手里的长柄木勺正搅着锅里的冬瓜块。铜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青白的瓜肉渐渐煮得透明,混着芒硝的咸涩气,在夜色里漫开。

“还得再煮半个时辰。”张娜用手背擦了擦汗,鬓角的铜簪子沾着水汽,映出灶火的微光。她面前摆着三个陶盆,分别盛着削好的冬瓜肉、刮下的瓜瓤和收集的瓜皮——王宁说过,冬瓜一身都是药,半点浪费不得。

王宁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借着油灯翻《本草备要》,指尖在“冬瓜霜:治噎膈,化痈疽”的字句上停顿。窗外忽然传来轻响,他抬头时,林婉儿已掀帘进来,手里捧着个瓦罐,罐底还沾着泥。

“后山找的野芒硝,比镇上买的纯。”林婉儿将瓦罐放在灶台边,罐口的白霜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孙玉国让钱多多把药铺的芒硝都收走了,说要断咱们的炮制料。”

张娜搅锅的手顿了顿:“怪不得下午去买芒硝,药铺都说卖完了。”她舀起一勺煮烂的冬瓜,汁水浓稠得能挂住勺,“还好有婉儿姐,这野芒硝性烈,配老冬瓜正好。”

王宁合上书,看向锅里翻腾的白沫:“冬瓜霜要的就是这股子清劲。孙玉国只知芒硝能软坚,却不懂老冬瓜得配陈芒硝,新硝太燥,反而伤津。”他想起小时候看父亲做冬瓜霜,总要等霜降后才取芒硝,说是“借天地寒气凝药魂”。

正说着,王雪揉着眼睛从里屋出来,辫子睡得歪歪扭扭:“嫂子,我来帮你烧火。”她走到灶台前,添了块松木进去,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她脸颊通红,“哥,李家庄的人刚送了两车冬瓜来,堆在门口呢,说是邻村听说了,明早还有来送的。”

“让他们记上账,秋收后用粮食抵。”王宁道。他知道村民们日子紧,白拿东西心里不安,用粮食抵账,大家才肯安心接受。

张娜把煮烂的冬瓜倒进竹筛,滤出的汁水盛在陶缸里:“这些汁水明天晒,能析出白霜;滤出来的瓜渣拌上麸皮,给李老汉的猪吃,不糟践东西。”她过日子向来仔细,在药铺待久了,更懂得“物尽其用”的道理。

忽然,街面上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有人撞翻了东西。林婉儿立刻吹灭油灯,闪身到院墙边,青布裙扫过墙角的冬瓜藤,没发出半点声响。王宁按住要起身的王雪,自己摸到门后,抓起那根用来捣药的枣木棒。

片刻后,林婉儿回来,手里捏着片撕碎的麻袋布:“是刘二狗他们,在门口泼了脏水,还想往院里扔石头,被我赶跑了。”她声音里带着点喘,发间的忍冬簪歪了,“他们嘴里喊着‘让百草堂断子绝孙’,听着像是喝了酒。”

王雪气得发抖:“太过分了!我去跟他们拼了!”

“别冲动。”王宁放下枣木棒,走到门口,借着月光看见石阶上泼着的污水,混着碎砖块,“他们就是想逼我们关门,越是这样,咱们越要把药做好。”他弯腰捡起块瓦片,上面沾着点酒气,“孙玉国急了,说明他怕了。”

张娜重新点亮油灯,火光颤了颤,照见她眼里的坚定:“不管他们耍什么花样,这冬瓜霜我今晚必须做出来。”她把滤好的冬瓜汁倒进陶盘,端到屋檐下的石台上,“露一宿,明早就能结霜。”

后半夜风凉起来,带着露水的潮气。王宁让王雪去睡,自己陪着张娜守在灶台边。张娜忽然笑了,用木勺敲了敲锅沿:“还记得咱们刚成亲那年,你为了做枇杷膏,守了三天三夜,熬得眼睛通红,结果被我爹笑话‘娶了媳妇忘了爹’。”

王宁也笑了,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那次是你偷偷替我守了半宿,不然我哪撑得住。”他望向屋檐下的陶盘,月光洒在汁水上,泛着银亮的光,“其实做药跟过日子一样,急不得,得慢慢熬。”

天快亮时,第一盘冬瓜汁果然结了霜。张娜小心翼翼地用竹刀刮下那些白花花的霜粉,盛在白瓷碗里,像堆细雪。“你看,”她举着碗给王宁看,“多纯,一点杂色都没有。”

王宁捻起一点,放在舌尖尝了尝,清凉带着微苦,入喉后却有回甘:“成了。比去年的还好。”

就在这时,药铺门被拍得急促,王雪跑出去开门,随即惊呼一声:“哥!快来!是赵老栓家的,人快不行了!”

王宁和张娜连忙奔出去,只见赵老栓抱着老婆子冲进院子,那妇人脸色青紫,肚子胀得像面鼓,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昨晚还好好的,喝了冬瓜水消了点肿,今早突然就这样了!”赵老栓哭得上气不接,“王大夫,您救救她啊!”

王宁解开妇人衣襟,手指按在她的肚脐上,触感硬得像石头。“是水毒攻心。”他沉声道,“张娜,取三钱冬瓜霜,用温酒调开;婉儿,去拿针,要三寸长的银针。”

林婉儿立刻从药箱里取出银针,用烈酒消毒。张娜调好了冬瓜霜,白瓷勺里的霜粉溶在酒里,泛起细密的泡沫。王宁接过银针,对准妇人脐下三寸的关元穴,手腕一抖,银针已刺入半寸。

“孙玉国是不是来过?”王宁盯着妇人的脸,忽然问赵老栓。

赵老栓一愣,支支吾吾道:“今早……今早孙老板派人送了包药,说是能消肿,俺寻思着多管齐下……”

“糊涂!”王宁加重了语气,另一只手将冬瓜霜一点点喂进妇人口中,“他给的是不是泻药?”

赵老栓点头如捣蒜:“是是是!说是能把水泻出来……”

“蠢货!”王雪忍不住骂道,“我哥说了,水肿不能硬泻,会伤元气的!”

王宁没理会,专注地捻动银针,额上渗出细汗。妇人的脸色渐渐缓和,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开始排气。“好了,”他拔出银针,用棉球按住针孔,“水毒散了。但她脾胃已虚,得用冬瓜皮煮小米粥,慢慢养着,切记不能再碰泻药。”

赵老栓这才明白过来,“啪”地扇了自己一耳光:“都怪俺糊涂!差点害了老婆子!孙玉国那个杀千刀的!”

正说着,郑钦文带着两个村民堵在门口,叉着腰喊:“好你个王宁!用假药治死人了!跟我们去见官!”他眼角瞟着院里的白瓷碗,看见那碗冬瓜霜,嘴角勾起阴笑。

村民们也跟着起哄,有人举着手里的黄纸包:“俺们也买了孙老板的药,他说百草堂的冬瓜霜是毒药!”

王宁站起身,手里还捏着那包赵老栓没吃完的泻药,走到郑钦文面前:“这药是济世堂的吧?你自己看看,里面除了巴豆,还有什么?”他将药粉倒在地上,几只鸡跑过来啄食,没一会儿就扑腾着拉稀,“用巴豆泻水肿,跟饮鸩止渴有何区别?”

郑钦文脸色发白,强撑着喊道:“你胡说!这是你伪造的!”

“是不是伪造,让官府验验便知。”王宁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但赵老栓家的人,是用冬瓜霜救回来的,这是大伙亲眼见的。”他举起装冬瓜霜的白瓷碗,“这东西是冬瓜和芒硝熬出来的,孙老板要是敢,就让他把他的‘驱暑丹’也让官府验验,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他说的天山雪莲!”

郑钦文被问得哑口无言,那些跟着起哄的村民也犹豫起来。赵老栓突然冲上去,一把揪住郑钦文:“你这个帮凶!俺老婆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俺跟你拼命!”

场面顿时乱起来,林婉儿悄悄往人群外退了两步,给暗处的人递了个眼色——那是她昨晚安排的,去县衙报官的村民,此刻应该快到了。

王宁看着混乱的人群,忽然想起父亲做冬瓜霜时说的话:“霜要经得住日晒,才不会化;药要经得住检验,才称得上良。”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冬瓜霜,白得像雪,却带着能救命的力量。

日头慢慢爬上来,照在百草堂的牌匾上,“百草堂”三个字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张娜将新刮的冬瓜霜小心地收进瓷罐,王雪正给围观的村民讲解怎么用冬瓜皮煮水,而王宁站在院中央,等着官府来验药——他知道,真正的好药,从不怕阳光照。

县衙的差役来得比预想中早。两个穿着藏青制服的汉子跟着报官的村民走进百草堂时,孙玉国正站在门口“劝架”,看见差役,立刻换上一脸委屈:“官爷您可来了!这王宁用冬瓜当药,治得赵老栓家的差点断气,还污蔑我的驱暑丹是假药!”

王宁抱着手臂站在台阶上,晨光落在他长衫的褶皱里,将药渍染成浅褐色。“孙老板这话不对,”他声音平静,“赵老栓家的人是用了你的泻药才加重的,在场的都看见了。”

领头的李差役皱着眉,手里的铁尺敲了敲掌心:“都少说两句,带本官看看所谓的‘药’。”

孙玉国忙不迭地让人捧来个锦盒,打开里面是颗油亮的黑丸:“官爷您看,这就是我的驱暑丹,里面有麝香、人参,光这颗就值一两银子!”他故意提高声音,让围观的村民都听见。

李差役捏起药丸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一股子焦糊味,哪有麝香的清劲?”他转向王宁,“你的药呢?”

王宁让张娜取来装冬瓜霜的瓷罐。张娜用银勺舀出一点,白霜落在糙纸上,像撒了层细盐。“这是冬瓜霜,”她解释道,“用老冬瓜加芒硝反复蒸煮晾晒而成,能清热消肿,治暑湿水肿最有效。”

“笑话!”孙玉国跳起来,“瓜菜能当药?王宁你这是糊弄官府!”他冲郑钦使了个眼色,郑钦立刻喊道:“官爷,我亲眼看见他用烂冬瓜做这个,上面还有粪水呢!”

李差役没理会,径直走到赵老栓家的妇人床边。妇人已能坐起身,只是脸色还苍白,见了官差,挣扎着要下床:“官爷,是草民糊涂,吃了孙老板的药才差点出事,王大夫的冬瓜霜是救命的……”

“你懂什么!”孙玉国打断她,“你这是被他灌了迷魂汤!”

“是不是迷魂汤,验验便知。”王宁从药柜里取出《本草纲目》,翻到标记处递过去,“官爷请看,这里明明白白写着‘冬瓜霜,治水肿腹胀如神’。”

李差役接过书,眯着眼看了半天,忽然问:“孙老板,你的驱暑丹有药方吗?敢让郎中看看成分吗?”

孙玉国眼神闪烁:“秘方……这是祖传秘方,不能外传!”

“祖传秘方?”张娜冷笑一声,从灶房端来碗清水,将驱暑丹扔进去,用竹筷搅动。药丸化开后,水底沉着些黑色渣子,散发出刺鼻的硫磺味。“官爷您看,这分明是用焦巴豆、硫磺混着草木灰做的,吃了只会拉肚子,哪能治病?”

围观的村民哗然。有人想起自家吃了这药后上吐下泻,顿时骂声四起。刘二狗想溜,被林婉儿一把揪住后领,他怀里的半包泻药掉出来,滚到李差役脚边。

“这是什么?”李差役捡起药包,打开一闻,脸色骤变,“巴豆粉!孙玉国,你敢用巴豆冒充神药,可知按律要打五十大板,枷号示众?”

孙玉国“扑通”跪下,肥硕的身子抖得像筛糠:“官爷饶命!是我一时糊涂……”

李差役没理他,转向王宁:“王大夫,既然你说冬瓜霜能治病,可否当场演示?”

王宁点头,让王雪取来新鲜冬瓜。小姑娘动作麻利,削了块瓜皮递给个肿着眼泡的村民:“贴在眼皮上,半个时辰就消。”又舀了勺冬瓜霜,兑在温茶里,“张大叔,您不是说腹胀吗?喝了这个,半个时辰就能排气。”

张大叔将信将疑地喝了,没等一刻钟,就捂着肚子跑去茅房,回来时红光满面:“神了!真不胀了!”

贴瓜皮的村民也惊呼:“眼皮不肿了!凉丝丝的真舒服!”

李差役看得直点头,忽然目光落在个缩在角落的汉子身上——那汉子正是之前被孙玉国收买的尿频村民。“你过来,”李差役指着他,“听说你喝了冬瓜水病情加重?”

汉子吓得腿一软,结结巴巴道:“是……是孙老板让我说的……他给了我五十文钱,还让我多喝了三碗冬瓜水……王大夫说过尿频的人不能多喝……”

真相大白,村民们怒了,纷纷捡起石子砸向孙玉国,被差役拦住。李差役拿出铁链,“哐当”一声锁在孙玉国脖子上:“人证物证俱在,跟我回县衙!”

孙玉国还在挣扎:“王宁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被拖走时,他怨毒的目光扫过百草堂的牌匾,像要咬出个洞来。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钱多多却凑过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王老板,您真是好本事!我那还有些好芒硝,低价卖给您?”

“不必了。”王宁淡淡道,“我这有野芒硝,够用了。”他瞥了眼钱多多手里的算盘,“钱老板还是想想,孙玉国供出你垄断冬瓜的事,官府会不会找你问话。”

钱多多的脸瞬间白了,灰溜溜地走了。

日头升到头顶时,百草堂终于清静下来。张娜煮了锅冬瓜莲子粥,盛给众人:“都累坏了,吃点东西垫垫。”粥里飘着淡淡的莲香,中和了冬瓜的凉性,喝下去胃里暖暖的。

王雪捧着碗粥,忽然想起什么:“哥,孙玉国被抓了,他的药铺怎么办?”

“官府会查封吧。”王宁舀起一勺粥,看着里面的冬瓜块,“其实他小时候也想学医,只是后来被他爹逼着学做生意,才走了歪路。”

林婉儿坐在门槛上,手里编着冬瓜藤,忽然说:“他爹当年就是因为吃了假药丢的命,没想到他自己也干这个。”她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爹跟我说过,做药的人,心要是黑了,再好的药材也救不了。”

王宁沉默了。他想起小时候,孙玉国还总来药铺看他捣药,说长大了要跟他一起学医,那时的孙玉国,眼里还有光。

午后,李老汉带着几个村民送来新摘的冬瓜,堆在院里像座小山。“王大夫,”李老汉搓着手,“俺们商量好了,以后您这儿的冬瓜俺们包了,不要钱,就当是感谢您救了大伙。”

“那可不行。”王宁让张娜取来钱袋,“该多少是多少,不然这药我用着不安心。”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们种冬瓜时,要是有长歪的、开裂的,都送来,我有用。”

“那些歪瓜裂枣有啥用?”李老汉不解。

“做冬瓜霜最好。”张娜笑着解释,“长得周正的适合鲜吃,这些歪瓜水分少,结的霜更纯。”

村民们听了,都笑起来。王雪跑前跑后地记账,辫梢的蓝布条在冬瓜堆里跳来跳去,像只快活的蝴蝶。

傍晚时分,林婉儿要去后山采野芒硝,王宁让她带上王雪:“让她认认野芒硝的样子,以后也能帮上忙。”

王雪蹦蹦跳跳地跟着林婉儿走了,张娜看着她们的背影,忽然问:“你说,孙玉国还有救吗?”

王宁望着夕阳下的冬瓜田,那里的藤蔓正顺着竹架往上爬,即使被虫咬过的叶子,也努力舒展着。“能不能救,看他自己吧。”他拿起个歪瓜,用刀切开,里面的瓜瓤晶莹透亮,“就像这冬瓜,就算长得歪,只要心是好的,照样能做药。”

灶房里飘来冬瓜汤的香味,混着药草的气息,在暮色里漫开。王宁知道,这场风波还没结束,但只要手里有药,心里有底,就没什么好怕的。他低头看向手里的冬瓜,忽然觉得,这寻常的瓜菜里,藏着的何止是药效,还有做人的道理——哪怕朴素如草木,只要守住本心,就能长出救人的力量。

秋雨连下了三日,把江南小镇的石板路洗得发亮。百草堂的屋檐下挂着串串冬瓜皮,被雨水打湿后泛着深绿,像一串串翡翠帘子。王宁坐在药案前,正给一本泛黄的《炮炙大法》描红,张娜在旁分装冬瓜霜,瓷罐碰撞的轻响和着雨声,格外安宁。

“哥,县太爷派人送告示来了!”王雪举着张红纸冲进屋,辫子上还沾着雨珠,“说孙玉国被判了三年,济世堂的药材都充公了,让您去清点呢!”

王宁放下笔,指尖在“冬瓜霜:白如凝脂,性凉而缓”的批注上停了停。窗外,林婉儿正帮着村民晾晒受潮的药材,青布裙沾着泥点,发间的忍冬簪却依旧亮洁。那日官府验明驱暑丹确是假药后,孙玉国供出了所有勾当,连三年前用劣质药材换走钱多多一批真当归的事也抖了出来。

“清点就不必了,”王宁道,“让官府把能用的药材分给镇上的药铺吧。”他看向张娜,“倒是济世堂后院那几株老冬瓜,得想法子移过来,那是孙老爷子当年亲手种的,比寻常冬瓜药性强三分。”

张娜想起什么,从樟木箱里翻出个布包:“前几日整理孙玉国充公的东西,发现这个,像是药谱。”布包上绣着株冬瓜藤,打开竟是本手抄的《孙氏药录》,最后一页画着株野冬瓜,旁注“山阴处产,配生姜可解其烈,救水肿危症”。

王雪翻到其中一页,惊呼:“哥!你看!这里记着用冬瓜皮配生姜治小儿惊风,跟你上次救李家娃子的方子一模一样!”

王宁心头一震。原来孙玉国并非从未学过医,只是被利欲蒙了心。他想起孙玉国小时候在药铺看他切药,眼里的羡慕是真的;想起孙老爷子临终前,特意把这株冬瓜藤托付给百草堂照看,说“若玉国走了歪路,让这冬瓜替我教他”。

“把这方子抄下来,”王宁轻声道,“等孙玉国出来,给他送去。”

寒露那天,王宁带着王雪去后山移孙老爷子的老冬瓜。藤蔓已爬满半面墙,结的冬瓜虽小,表皮却凝着层厚霜。“孙老爷子说过,冬瓜要经霜才够味,人也得经事才懂事。”王宁挥着锄头,忽然挖到个硬物,竟是个陶瓮,里面装着本《救急方》,扉页写着“赠吾儿玉国,望汝医者仁心”。

冬月初雪那天,百草堂的冬瓜霜得了“县优药材”的牌匾。县太爷亲自来挂匾时,镇上的人都来了,李老汉带着村民送来面锦旗,绣着“冬瓜虽凡,药心不凡”。林婉儿站在人群后,看着王宁接过牌匾,忽然笑了——那笑容里,藏着她守了多年的秘密:她爹原是孙老爷子的药童,临终前让她护着百草堂,只因“这药铺里的人,懂草木的心”。

王雪在院里支起摊子,教孩子们用冬瓜瓤做灯笼。张娜煮了一大锅冬瓜羊肉汤,汤里飘着生姜片,暖得人心里发烫。王宁坐在药案前,翻着那本《救急方》,忽然发现夹着张字条,是孙老爷子的笔迹:“药者,疗人也;医者,疗心也。冬瓜无华,却能涤浊,如君子之德,不在于表,而在于心。”

暮色降临时,雪落下来,给百草堂的屋檐镶上道白边。王宁望着院里晾晒的冬瓜皮,在雪光里泛着柔和的光。他忽然明白,父亲说的“药心”,从来不止于药材本身,更在于用医者的心,去懂草木的性,去解众生的苦。

林婉儿递来碗热汤,轻声道:“明年开春,把孙老爷子的冬瓜种撒下去吧。”

王宁点头,接过汤碗。热气模糊了视线,却清晰地看见檐下的冬瓜皮串在风中轻摆,像串起的岁月,也像串起的药心——朴素,却坚韧,在时光里,熬出最动人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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