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父亲?”
卫川收回视线,转过身来,其子卫若兰上前躬身道:
“父亲,史家两位伯伯到了。”
正说话间,便见着史鼐史鼎两兄弟,领着随从仆役,推门入内,各自拱手笑道:
“来迟一步,劳卫兄弟久候了。”
卫川也笑起来,亲热的上前作揖还礼:
“哪里哪里,分明是愚弟闲的无事,早来一步,保龄侯与忠靖侯何曾来迟啊。”
几人谈笑两句,各自落座,史鼐故作豪迈,哈哈大笑,与卫川攀起关系来:
“大家皆为武勋,都是带兵打仗的粗人,况且又同殿为臣,私底下还称官道爵的,未免太生疏了些,不如就以兄弟相称。”
卫川微微一笑,点头应允:
“史二哥所言正合我意,都是太上皇手底下的老臣了,早该多多往来,正不该生分了才好。”
史鼎稍稍一愣,捻了下杯子,便也点头称是,待几杯酒下去,史鼐心思粗浅,便有些按捺不住,低声问道:
“知道卫兄弟事忙,咱们都是武人,也不去拐弯抹角的,这赵常一案,既已了结,眼下兵部出缺,陛下令部阁推议,不知卫兄弟,可有什么消息?”
卫川呵呵一笑:
“这自是他们文臣的事,与咱们有什么相干?”
史鼐一拍大腿:
“兄弟莫要糊涂了,这如何能不相干?这可是兵部!这些年虽抬不起头来,可那些文臣,是早看咱们都督府不顺眼,整天一门心思想着要抢了咱们都督府的权柄。
卫兄弟眼下正在都督府当差,焉能不做防备?还是要早做打算稳妥啊。”
卫川闻言,也放下手里杯子,叹息道:
“史二哥所言,我岂不知?然自我南征归来,损兵折将,并无寸功,虽因陛下宽仁,非但不做计较,反倒加官进爵,自是皇恩浩荡,却也叫我再无脸面领军了。
眼下不过是在都督府里头吃个空饷,虽知这些文官心思险恶,又哪里有什么办法好想。”
史鼐便破口大骂道:
“呸!这些遭了瘟的文官,若叫他们带兵打仗,一无是处,可若是要争权夺利,倒都是好手,昔年太上皇在位之时,咱们何需受这等气!”
卫川假假的拦了一下:
“唉,史二哥慎言,文官虽心思险恶,陛下却是圣明之主,心中自有考量,也断不会叫他们得逞。”
史鼐又赶忙连连点头,眼珠子转转:
“卫兄弟所言甚是,所言甚是,只是我思来想去,这兵权,无论如何,还是在咱们武将手里头才稳妥...
卫兄弟也知道我史家,三位兄弟,皆受太上恩旨,从先荣国北征,浴血奋战,我大哥更是战死沙场,方才立下两座侯府,军功赫赫,那也是朝野咸知的。
只可惜近来遭了小人,为我家侄儿一点小过,竟害我三弟将那右掖掌兵之权给丢了,反倒叫柳芳那丧师辱国的无能之辈捡了便宜。
我呸!他是个什么玩意?有什么能耐能掌右掖大军?与卫兄弟相比,连块茅坑里的石头也不如...”
卫川脸色僵了一僵,也不欲再听史鼐将那些并不光彩的旧事翻出来说,出言截断道:
“史家的功劳,大伙自然都知道,只是陛下既已有圣旨,柳芳虽然无能,圣心自有论断,咱们做臣子的,只管奉旨遵行就是了。
再说,那柳芳虽打了一回败仗,我瞧着倒也像有了些长进,这些日子练兵不缀,不曾有几日懈怠,连梁王殿下也是颇为赞赏的。”
史鼐梗了一下,只得将后头没骂完的话又咽回去,讪讪笑道:
“我倒不知如此...陛下既自有打算,这右掖兵权,没了也就没了,咱们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我史家对大乾赤诚忠心,只愿为大乾江山鞠躬尽瘁,怎好叫我兄弟二人都赋闲在家...
而今既兵部出缺,卫川兄弟能耐大,门路广,倘我兄弟二人欲往兵部求一官职,不知可否请卫兄弟...代为引见殿下?”
卫川怔了一怔:
“尚不知两位欲求何官?”
史鼐面上堆着笑道:
“以我兄弟二人的能耐,地位,好歹也是个正经侯爵,若论起来,放在朝廷里也是能排得上号的,倘若去做个什么郎中主事一类的小官,岂不是贻笑大方,咱们自己也丢不起那个脸。
如今不是空了个尚书侍郎的缺?若换作其他部院,咱们武人或许还做不得,这兵部,说来不也还是军饷打仗,后勤辎重那些个事...
倘若能得殿下扶持垂允,叫我得一尚书...再不济,或有一侍郎之任,也可稍敷脸面,来日定愿为殿下鞍前马后啊。”
卫若兰坐在一旁,眼神古怪,卫川也端起杯子,饮了一杯酒,借此遮掩一番眼神中的嘲弄之色。
他实在也想不明白,这史鼐不过是一无能之辈,又向无寸功,究竟是哪里来的脸面,竟敢谋取尚书侍郎的缺,连你那保龄侯的爵位,都还是借着你那死鬼大哥的福气!
但这话自然也不明着说,反倒叹起气来:
“若论起史二哥的能耐,这一任尚书,自然也能做的...只是话虽如此,终究咱们的武臣,这文官的职位,若是个位置低的,倒还不难,尚书乃是二品大员,这可就...”
“哎~既是二品,若论起来,咱们都是超品的公侯,说起来都是屈就了,那些文官又能有何话说?”
“是是是,话虽如此,终究是一部尚书,实打实的重臣了,文官们哪里肯就这么放手的。
殿下虽也早知史家两位兄长的能耐,只是单以殿下之力,终究尚未正位东宫,名不正言不顺的,不说尚书,便连侍郎,只怕也是无甚希望的。”
史鼐一脸失望,不加掩饰,长叹道:
“可惜我兄弟二人,满腹韬略,莫非竟真无一展抱负之地?
既不能谋兵部之任,则都督府如何?不时尚有两员缺额,又正该是我武人之任,若殿下肯抬举一把,料想该不难的?”
卫川咧咧嘴笑道:
“话是如此,然史二哥又不是不知,这五军都督府,自来也没有满额的时候,已成了规矩了,虽有两个缺额,可若是陛下压根儿无意填补,殿下再如何出力,也是空谈而已。”
史鼐闻言,好一阵气闷,也不吭声了,卫川瞧他神色,忽然笑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只要能说动陛下起意,不论是兵部,还是都督府,以二位贤兄的能耐,届时殿下也搭一搭话,那便是水到渠成的事...
二位贤兄如何竟糊涂了,既要说动陛下,必要是圣上跟前心腹之人方可...若论起来,一则王统制将要回京,二则,那位靖远伯爷不也圣恩隆着?
王统制自不用说了,贾史薛王同气连枝,这话无人不知,便是靖远伯,不也正与贾家相厚,史家与贾家世代姻亲,要说动他,又有什么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