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好,林间雾气散去,露珠在叶尖上闪烁,像撒了一地的碎钻。
溪水潺潺,映着晨光,泛着粼粼波光。黑瞎子靠在一块青石上,手里捧着齐长安给的那杯温热的普洱,一口一口地啜着,唇角始终压不住地往上扬。
他没说话,只是时不时抬眼,看一眼站在溪边的齐长安。
那人正低头整理着背囊,动作细致得不像从前那个沉默寡言、只用行动表达一切的“张起灵”。
他把干粮重新包好,把水壶拧紧,又把备用的药包检查了一遍,连睡袋的拉链都拉得一丝不苟。
风衣的领子被他轻轻抚平,袖口也理得整整齐齐,仿佛今天不是继续赶路,而是一场郑重其事的赴约。
黑瞎子忍不住笑了。
“怎么,”他慢悠悠开口,嗓音带着清晨的慵懒,“今天要去见家长?打扮得这么周正。”
齐长安动作一顿,抬眼看他,眸光清亮如洗:“不是见家长,是见我以后要一起过日子的人。”
黑瞎子一怔,随即笑出声来,茶差点呛到。
“哟,”他挑眉,“这话说得,跟排练过似的。我怎么听着,你这哑巴开窍了,嘴皮子都利索了?”
“我一直在学。”齐长安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肩与肩轻轻相贴,“你照顾我那么多年,现在,轮到我了。”
黑瞎子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茶水,映出他藏在墨镜后的那双灰金色眼睛。
他忽然觉得,这杯茶不是喝进嘴里,是直接暖进了心窝。
他轻声说:“你以前可不这样。连我咳嗽两声,都当听不见。”
“现在听见了。”齐长安转头看他,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你每一声咳嗽,我都记得。你熬夜后的低哑,你受伤时的闷哼,你一个人坐在屋顶看星星时的叹息……
我都记得。以前我不懂,现在懂了。
你不是不怕疼,是你习惯了不说。”
黑瞎子心头一颤。
他摘下墨镜,抬眼直视齐长安,那双曾被无数人畏惧、被传为“鬼眼”的眸子,此刻却柔软得像融化的琥珀。
“那你说,”他忽然笑了,带着点痞气,又带着点试探,“你现在知道我究竟喜欢什么?”
齐长安看着他,忽然也笑了。
那笑很淡,却像春雪初融,带着一丝久违的、近乎顽皮的意味。
“你喜欢青椒肉丝。”他慢条斯理地说,“外面卖的会吃,但还是最喜欢你自己做的。”
黑瞎子一愣。
“你喜欢在任务前听一段老式评弹,说是能‘定心’。”齐长安继续道,“你喜欢把钱藏在后院第三棵松树下,说是‘接地气’。”
黑瞎子嘴角抽了抽。
“你喜欢在下雨天一个人坐在四合院的屋檐下,听雨打瓦片的声音。”齐长安顿了顿,声音更低,“你说,那声音像极了小时候,嬷嬷在厨房做饭时锅盖碰撞的声响。”
黑瞎子呼吸一滞。
他盯着齐长安,眼神从惊讶,到震动,再到一种近乎失而复得的柔软。
“你……”他哑声,“你什么时候记得这么清楚?”
“我一直记得。”齐长安伸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只是从前,我时不时的失去记忆,那时候会忘。
后来会想起一点,但不敢说,也不懂说。现在,我想说了。我想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在记得。”
黑瞎子喉头滚动了一下,忽然笑了,笑得眼角都有些发红。
“行啊你,”他低声说,“学会反向偷心了?”
“嗯。”齐长安点头,眸光清亮,“专门学的,只对你一个人。”
黑瞎子笑得更厉害了,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我怎么觉得,你这哑巴,现在比我还坏?”
“坏?”齐长安反问,忽然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那你还喜欢吗?”
黑瞎子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他盯着齐长安,那双曾经冷如寒潭的眼睛,此刻却像燃着一簇火,直直烧进他心底。
“喜欢。”他哑声说,“喜欢得不行。”
两人相视而笑,空气里仿佛有细小的电流在游走,带着久别重逢的悸动与安心。
就在这时,齐长安忽然抬手,指尖轻轻拂过黑瞎子的眼尾,随即缓缓抚上他的眼皮,像是在触碰什么稀世珍宝。
“瞎,”他低声说,声音温柔得不像话,“你的眼睛,真好看。”
黑瞎子整个人一僵。
他呼吸都停了。
从前的齐长安,是会默默替他挡刀、替他断后、替他扛下一切的人。
他温顺,他忠诚,他沉默如影。
可现在的齐长安,会说情话,会逗他,会用这样温柔又直白的方式,击溃他的所有防线。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滚烫的东西从里到外烫了一遍,从心尖一直烧到指尖。
“你……”他声音发哑,“你以前可不会这样。”
“以前不会,现在会了。”齐长安收回手,却仍盯着他,眸光如水,“我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的一切。你的眼睛,你的笑,你骂人时的凶样,你装模作样时的臭屁样……我都喜欢。”
黑瞎子彻底破防了。
他猛地伸手,一把将齐长安拉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揉进骨血。
“你这哑巴,”他把脸埋在他颈间,声音闷闷的,带着笑,“现在怎么这么会撩?我快招架不住了。”
齐长安轻笑,抬手环住他的腰,任他抱着。
“我只对你这样。”他低声说,“只对你一个人,学着去温柔,去表达,去……爱。”
黑瞎子闭上眼,只觉得心口那块空了太久的地方,终于被填得满满当当。
良久,他抬起头,墨镜重新戴上,却掩不住眼底的笑意。
“对了,”他忽然正经起来,“有件事得商量。”
“嗯?”
“小萤现在叫我爹爹。”黑瞎子一本正经,“你既然也成了我‘自家人’,是不是该改个称呼了?”
齐长安一怔,随即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