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书…生死簿…” 我的眼睛死死盯着阴天子袖袍中那一闪而过的暗色书册影子,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一个字一个字砸在僵住的空气里。“既然手里攥着这种能改生死、写命运的宝贝,你阴天子动动手指头就能决定十殿阎罗的死活,犯得着找我这个‘意外’帮忙?你一个人,一本书,平了地府,不更能显你厉害?”
话音在死寂的废墟上荡开,满是毫不掩饰的质疑和嘲讽。混沌魔气在我周身悄悄翻涌,暗金魔纹忽明忽暗,硬生生把他那无处不在、想往我身上钻的法则威压挡了回去。
刀秋的剑柄在我虚握的手里发出低沉的嗡鸣,好像急着要尝尝神魔的血。
面对这直戳要害的质问,阴天子兜帽下的阴影好像没什么动静。他那低沉温和的声音还是很平稳,却透着种说不出的沉重,还有点…无奈?
“生死簿这东西,是维持六道轮回的根基,管着所有生灵的寿命祸福,定着魂魄投胎的路,这是它‘公事公办’的能耐。” 他的声音像在说个老掉牙的道理,却又带着点碰了不该碰的禁忌的凝重,“但十殿阎罗不一样,他们不算‘普通生灵’。”
“他们是老天爷封的、幽冥法则聚成的正神!他们的神位、权力、甚至他们自己的存在,早就和地府的根、轮回的法则缠在一起了,是幽冥秩序缺不了的部分!他们的命数因果,早就不是生死簿能随便画两笔、轻易改掉的了!”
阴天子的袖子没风自动,那本暗色书册的影子又冒了出来,比刚才清楚多了!书页不是真的纸,是无数细小的、闪着法则光的符文拼的,透着股古老又浩大的气息。但翻到某几页时,那几页的光特别暗,甚至模糊扭曲!好像被什么更强的力量盖住、搅乱了似的!
“硬要用生死簿杀这种角色…” 阴天子的声音突然冷了点,带着丝连他都压不住的忌惮,“就像拿斧头砍自己的骨头!不光会引得幽冥的根剧烈反弹,动摇轮回的底子,搞不好…还会把生死簿自己带的法则链条崩断!到时候轮回乱套,阴阳颠倒,天下生灵遭殃,罪孽大了去了…这种因果,就算是我,也不敢随便担!”
他微微抬头,兜帽下的阴影好像穿透了空间,落在那几页暗的书页上。“不是我没这本事,实在是…投鼠忌器。生死簿能定他们手下小弟的生死,能削掉他们点运气香火,但没法直接彻底斩断他们和幽冥根上连着的‘神位命格’!得用强硬手段,从外面…硬生生破开!先砍了他们的手下,断了他们的根基,让他们的‘神格’掉落到生死簿能管得了的地步…那时候才能彻底解决。”
阴天子的解释像阵冷水,冲散了废墟上的死寂。凌婳眼里的绝望好像被这颠覆认知的话冲淡了点,换成了更深的迷茫和吃惊。原来就算手里握着生死簿,阴天子也不是啥都能做到,他也被更厉害的规矩和吓人的罪孽捆着!
但我的心没松下来。我冷冷地盯着他,眼里的三色漩涡慢慢转着,琢磨着他说的每句话。这解释看着挺合理,甚至透着点身居高位的无奈。但太合理了。而且,他为啥要把这么核心的弱点,随便告诉一个他嘴里“不在六道里”的“意外”?
“原来是这样。” 我慢慢开口,声音还是很冷,却带了点玩味的探究,“你是想让我当那把‘硬斧头’,帮你砍了阎罗的手下,削弱他们的根基,最后…再由你拿着生死簿,画最后一笔?算计得挺好啊。”
我的目光扫过下面还被捆着、动不了的凌婳,眼里闪过一丝特别隐蔽的波动。“只是,你说需要我这把‘意外的刀’,却又拿‘钥匙’当借口,把我身边的人捆着…这就是你合作的诚意?”
“她?” 阴天子好像才注意到凌婳,那平静的目光扫过她,跟扫过粒灰尘似的,“这女人身上带着‘钥匙’的印记,关系到巢穴深处一个可能连到十殿阎罗某个秘密根基的点。捆着她,是怕这印记被不小心触发,惊动了那边。她本人…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 我嘴角勾起抹冰冷又残酷的弧度,巨大的魔翼微微收了收,投下的影子把凌婳完全盖住。带着细密鳞甲的手指抬起来,远远指着阴天子,指尖缠着的混沌魔气发出危险的嘶嘶声。
“阴天子,你一口一个因果命格,说阎罗的神位和幽冥的根缠得紧、不好动…那她呢?” 我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种近乎挑衅的尖锐,“她凌婳,四妖王之一,以前在鬼域也是个厉害角色,她的命格、因果,就轻得像根羽毛?就任由你拿生死簿随便画两笔,当成你大棋盘里随时能扔的‘钥匙’?”
我猛地往前踏了一步,脚下暗红的结晶地无声地裂开!狂暴的混沌魔威不再收敛,像头冲出笼子的野兽,狠狠撞向阴天子那无形的法则威压!
“你手里拿着生死簿,啥生灵的命数都知道!那你告诉我!” 我死死盯着那团阴影,声音像从地府里爬出来的质问,“我和她的因果,缠得有多深?她今天要是死在这儿,是因为你捆着她?还是她自己命该绝?或者…” 我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特别冷,带着种看穿假面具的残酷,“…你说的‘合作’,从一开始就打算拿她当诱饵,或者…让她死,来‘写’点对我好或者不好的‘命运’?!”
空气彻底僵住了。
凌婳躺在地上,身体因为极致的威压和这石破天惊的质问剧烈颤抖。她看着上面那个为了她直面阴天子、问出这种戳心窝子的话的身影,黑幽幽的眼里,复杂的光翻来涌去,有恐惧、迷茫、震撼…最后,居然冒出点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的、淡淡的水光,在眼眶边上硬撑着没掉下来。她死死咬着下唇,没发出一点声音。
阴天子沉默了。
他那宽大的黑袍好像融进了这片死寂的黑暗里,兜帽下的阴影深得看不见底。无形的法则威压像冻住的冰,和我的混沌魔威在半空无声地撞在一起、抵消掉,发出刺耳的“滋滋”声。脚下的地裂得更厉害了。
时间好像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过了一万年。
过了好久,他那低沉温和的声音才又响起来,却少了点之前的从容,多了丝说不出的…不自然?
“因果这东西…像丝像网,缠来缠去的。生死簿…也不是啥都能搞定。尤其是…” 他的声音好像顿了顿,目光又扫过凌婳,再落回我身上,带着种特别复杂的、好像看穿了某种他自己也管不了的轨迹的深邃,“…牵扯到你这种真·意外的时候。她的命数,从你出现那一刻起,就偏了原来的道了,跟你的因果缠在一起,成了条…连生死簿都看不太清的‘变数线’。”
他宽大的袖子里,那本暗色生死簿的影子又冒了出来,书页没风自动,翻得比刚才还快!其中几页原本暗的地方,光更乱了、更模糊了,甚至隐隐透出点…裂纹似的黑痕!而代表凌婳的那一页(如果有的话),上面的符文像被扔了石头的水面,剧烈地晃着、扭着、忽明忽暗,根本稳不下来!
“我捆着她,就为了隔开那个节点,不是想伤她性命,更没打算拿她当诱饵‘写’对你不好的命运。这女人的生死…现在,已经不是生死簿能随便定的了。” 阴天子的声音带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一丝特别隐蔽的无奈?“她的命,在你闯进幽冥、变成天魔、甚至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就不全归幽冥管了,也不全归生死簿了。”
他慢慢抬起一只藏在黑袍里的手,指着我,那动作好像扛着千斤重。
“陈一潇,你自己…就是最大的变数。你的因果,你的存在,就像块混沌大石头扔进了幽冥的死水潭,溅起来的浪…正在搅乱原来的命河。我找你合作,也是…顺着形势来,借你这‘变数’的力,去砍断那些早就烂了、却因为跟根缠在一起而不好拔的毒瘤!”
“至于她…” 阴天子的目光又落在凌婳身上,那眼神复杂得说不清,最后变成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她的命在你手里攥着。我…不会再动她。合不合作,看你一句话。但十殿阎罗这麻烦,已经很紧急了。要是不管他们,让他们继续糟践轮回,最后坏掉的…可不止是幽冥。”
最后的话说完,像重锤敲在灵魂上。阴天子不再说话,就静静地站在那儿,宽大的黑袍好像融进了这片被混沌魔威和幽冥法则塞满的废墟里。他袖子里那本翻腾的生死簿影子,也慢慢不见了。他等着我的决定,好像在等一颗能搅得三界不安宁的混沌星星,最后会落到哪儿。
而我,冰冷的目光扫过下面因为阴天子的话而惊呆了、眼神复杂的凌婳,又落回那个深不见底的阴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