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U文学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蝉鸣最盛的午后,日头把院里的青石板晒得发烫。我蹲在梧桐树下给竹篾上油,桐油的清苦混着新竹的甜香,在热浪里蒸腾成黏稠的雾。牛雅溪坐在葡萄架下的竹凳上纳鞋底,银针穿透千层布的“嗤啦”声,跟蝉鸣绞在一起,织成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整个院子罩在里头。

“你看这竹篾,”我举起根刚浸过油的青篾,阳光透过它照在地上,碎成星星点点的绿,“得选当年的新竹,老竹太脆,嫩竹太绵,就这八月的‘秋骨竹’,剖开来带层白霜,编出来的筐子三年不裂。”

她头也没抬,手里的线在鞋底绕了个结:“跟纳鞋底一个理。新布太松,旧布太硬,得用浆过的‘百家布’,一层新一层旧叠着,纳出来的底才禁得住踩。”银针“啪”地磕在布面上,弹出个均匀的针脚。她膝头的竹篮里堆着剪好的布块,红的绿的蓝的,都是村里婶子们给的零碎,洗得发白,却带着阳光的味道。

我跟雅溪自小就凑在一块儿。她娘走得早,我娘月子里落下病根,常年卧床,俩孩子就像院里的丝瓜藤,缠缠绕绕长起来。我跟着我爸学编竹器,她跟着村里的巧妇学针线,常常是我在院里剖竹,她在旁边绣花,竹屑落进她的布筐,线头缠上我的竹刀,谁也不恼。

院门外突然传来车轮碾过石子的声响,“咕噜噜”滚了半条街,紧接着是三叔的大嗓门:“雅溪!陈竹!快来看稀罕物!”

三叔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兼着跑乡邮,自行车后座总绑着药箱和邮件,车把上常挂着给孩子们的野果。这会儿他推着辆半旧的二八大杠进来,车后座绑着个鼓鼓囊囊的蓝布包,边角磨得发白,像是走了很远的路。车把上果然挂着串野酸枣,红得像浸了蜜,颗颗饱满。

“县文化馆的李老师托我带的,”他解开布包的绳结,露出个蒙着灰尘的木匣子,黑沉沉的,四角包着铜片,“说是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跟咱村的老手艺有关。李老师知道你爸是编竹器的老手,让瞧瞧来历。”

木匣子上了把黄铜锁,锁孔里积着黑垢,形状像个歪歪扭扭的“喜”字。我爸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攥着半截没编完的竹篮,竹篾在他膝头弯出个圆润的弧度。他眯眼瞅着匣子,突然“哟”了一声:“这是‘百宝匣’啊!以前村里办喜事,新娘子都用这装嫁妆,锁是‘喜字扣’,得用特制的钥匙开。”

他往围裙上擦了擦手,转身往窗台走。窗台上摆着些零碎:磨秃的竹刀、断了齿的篦子、缠满丝线的木轴,最角落里躺着根弯成月牙形的铜片,绿锈爬了大半。“这是当年你奶奶的陪嫁,”我爸拿起铜片,指腹蹭掉上面的灰,“说是开这种锁的钥匙,你奶奶走后就一直搁在这儿,快二十年了。”

铜片插进锁孔,转了两圈,“咔哒”一声轻响,锁舌弹开时带起串铁锈的碎屑,飘在阳光里,像细小的金粉。

匣子里铺着层褪色的红绸,边缘磨出了毛边,上面摆着两样东西:一个巴掌大的竹编小篮,篮沿缠着圈褪色的绿丝线,有些地方磨断了,露出里面的竹骨;还有块巴掌宽的绣片,粗麻布做的底,上面绣着朵半开的向日葵,针脚歪歪扭扭,线色也褪得厉害,黄的像旧草帽,却比院里晒的向日葵多几分憨气。

“这篮编得妙啊,”我爸拿起小竹篮,指尖抚过篮底的纹路,竹篾细得像发丝,“是‘盘丝编’,三十根篾条像拧麻花似的缠在一起,你看这收口,藏着个‘暗扣’。”他说着轻轻一抖,原本敞口的小篮果然慢慢收成个四四方方的木盒模样,竹篾咬合的地方严丝合缝,连条缝隙都没有。

我凑过去看,篮底刻着个极小的“竹”字,被篾条的纹路遮着,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心里忽然一动——我爸叫陈竹生,我叫陈竹,这“竹”字,莫不是……

牛雅溪却盯着那块绣片发呆,手指捏着绣片边缘的线头,指节都泛白了。“这针脚……”她声音发颤,“跟我娘给我绣的虎头鞋一个样。她总说我手笨,绣出来的针脚像毛毛虫,她自己的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忽然抬头看我爸,眼睛亮得惊人,“陈大伯,这匣子会不会是……”

我爸没说话,拿起绣片对着光看。向日葵的花盘里,用极细的黑线绣着个“兰”字,被花瓣遮了大半,针脚歪歪扭扭,跟雅溪现在绣的如出一辙。雅溪她娘,大名就叫张兰。

“是你娘的手艺,”我爸声音有点发哑,摸出旱烟袋,却忘了装烟丝,“当年她总说,绣东西得藏点心思,日子才有意思。”

雅溪的眼圈一下子红了,把绣片贴在脸上。她娘走的时候她才五岁,模糊记得个穿蓝布衫的影子,坐在葡萄架下绣花,线轴在膝头转得像个小陀螺,身上总有股淡淡的皂角香。这些年她凭着零碎记忆学绣花,总觉得缺点什么,此刻摸着那熟悉的针脚,忽然就落了泪。

三叔蹲在一旁翻他的牛皮包,那包里装着药瓶、信件,还有台老旧的海鸥相机——是他年轻时从废品站淘来的,自己修好了,成了宝贝。他翻出个铁盒子,打开来,里面全是照片,大多是村里的红白喜事,边角卷了毛。“这是十年前拍的,”他抽出张泛黄的照片,“那年晒谷场收玉米,雅溪娘在旁边绣花,你看她旁边摆的篮子。”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蓝布衫,梳着两条粗辫子,坐在麦秸堆上,手里的绣绷上,正是朵没绣完的向日葵。她脚边放着个竹篮,大小样式,跟匣子里的一模一样,篮沿也缠着圈绿丝线。阳光落在她发梢,像镀了层金,嘴角弯着,眼里盛着笑。

“原来我娘也会编竹篮,”雅溪摸着小竹篮,指腹蹭过篮沿的绿丝线,线头上还沾着点干了的红泥,“我还以为她只会绣花呢。”

“你娘的竹编,当年在县里得过奖呢。”我爸终于往烟斗里塞了烟丝,火柴划亮的瞬间,照亮他眼角的皱纹,“那时候她刚嫁过来,跟着你陈爷爷学编竹器。你爷爷脾气躁,教徒弟严,她手指被篾条划得全是口子,缠上布条接着练,血珠子滴在竹篾上,染红了好几根。”

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我爸的脸。“她说要编个能装下‘日子’的篮子,”他吸了口烟,烟圈在葡萄架下散开,“日子有甜有苦,有酸有辣,得编得结实,才漏不掉。”

他拿起小竹篮往里面装东西:先放进颗野酸枣,红得发亮;再塞进片葡萄叶,带着绒毛;最后把绣片铺在上面,向日葵的花盘正对着篮口。“你看,”他把篮子递给雅溪,“酸枣是甜,葡萄叶是凉,绣片是念想,这不就是日子?”

雅溪把篮子抱在怀里,指尖轻轻敲着篮底,忽然拿起针线,往绣片的空白处绣起来。她平时绣东西总手抖,今天却稳得很,银针在布面上穿梭,绣的还是向日葵,却比原来的多了片叶子,叶尖上停着只小瓢虫,黑红相间的背壳用“打籽绣”绣得圆滚滚的,像颗会动的豆子。

“这是我加的,”她抬头笑,眼角还挂着泪,“我娘总说,花儿得有虫儿作伴,才不孤单。”

我爸看着她绣花,忽然站起身往厢房走。厢房堆着些陈年的竹料,都是他攒下的好东西。半晌,他抱出捆青竹来,竹节均匀得像用尺子量过的,竹皮泛着青白色的光。“咱给雅溪做个新的绣绷,”他拿起竹刀,刀身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用三年生的桂竹,不裂不弯,让你娘的手艺,接着在咱村生根。”

竹刀劈在竹节上,发出清脆的“咔嚓”声。青白色的篾条簌簌往下掉,在地上堆成片小小的竹林。我爸剖竹的手艺是村里一绝,刀刀均匀,篾条薄得能透光,却韧得能承重。他说编竹器跟做人一样,得有骨有肉,骨是竹的韧,肉是手的巧。

雅溪的银针在绣片上起落,向日葵的花瓣越来越饱满,仿佛下一秒就要顺着阳光爬出来。她膝头的线轴转得飞快,绿的黄的棕的线缠在一起,像条彩色的蛇。

三叔举着相机拍个不停,镜头从竹刀的寒光转到银针的金线,又落在我们仨的影子上——三个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在地上交叠成一团,像朵长在土里的向日葵。他忽然叹了口气:“要是你娘还在,见你绣得这么好,不定多高兴。”

雅溪的手顿了顿,针尖在布面上扎出个小窟窿。她娘是生她弟弟时没的,弟弟也没保住,那年她才五岁,只记得院里的槐花开得正盛,白花花落了一地,像场永远下不完的雪。这些年她跟着奶奶过,奶奶眼神不好,做不了细活,她就自己琢磨,针脚歪歪扭扭,常被村里的姑娘笑话。

“我娘以前总说,”雅溪的声音很轻,像怕惊动了什么,“等我长大了,教我编竹篮,说竹器能盛东西,针线能绣日子,两样都会了,日子就稳当了。”

我爸手里的竹刀停了,竹篾在他指间弯出个好看的弧度。“你娘的竹编,确实好,”他望着院门口的老槐树,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当年她编的竹篮,县里的供销社都来收,说是样式新,编得细。要不是……”他没说下去,烟袋锅里的火星灭了。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雅溪娘走后没多久,她爹就外出打工,再也没回来,有人说在南方见着了,娶了新媳妇,生了娃,也有人说在工地上出了事,没了。雅溪和奶奶靠着几亩薄田过活,日子紧巴,她那件蓝布衫,洗得都发白了,还总穿着。

暮色漫进院门时,新的绣绷已经做好了。桂竹的淡黄色架子,被我爸用细砂纸磨得光溜溜的,摸上去像婴儿的皮肤,边缘还雕了圈小花瓣,正好能卡住绣片的边角。雅溪把补好的绣片绷上去,夕阳透过竹架的花纹,在绣面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像谁撒了把会跳的星子。

“明天,我就用这新绣绷,绣个能装下整座晒谷场的向日葵。”她轻轻转着绣绷,银针在她指间闪着光,“再绣上晒谷场的石碾子,还有咱家的老槐树,对了,还有陈竹编竹篮的样子。”

我脸一热,低头继续给竹篾上油,桐油的气味里,好像多了点甜甜的味道。

我爸蹲在院里收拾竹篾,月光落在他背上,像层薄薄的霜。他忽然哼起段小调,是当年雅溪娘编竹篮时总唱的,调子软软的,像浸了蜜的竹篾,绕着葡萄架缠了一圈又一圈。“月亮光光,照进篮筐,篮里有糖,甜透心房……”

夜里,我躺在炕上,听见窗外的竹影沙沙响。雅溪的绣绷就放在窗台上,月光透过向日葵的针脚,在墙上映出朵晃动的花。我想起我爸的话,所谓日子,大概就是这样——有竹篾的坚韧,有丝线的柔软,有藏在针脚里的念想,还有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暖乎乎的盼头。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给新绣绷上蜂蜡。蜂蜡是三叔从养蜂人那讨来的,黄澄澄的,带着花香。我把蜂蜡在竹架上细细擦过,又用布抛光,竹架顿时亮了许多,泛着温润的光。

雅溪拿着绣绷去晒谷场了,她说要照着真的向日葵绣。我编完手里的竹篮,也跟着去了。晒谷场里,金黄的玉米堆成小山,几个婶子坐在石碾子旁纳鞋底、择棉花,见了雅溪的绣绷,都围过来看。

“这绣绷做得真精巧,”王婶摸着竹架,“陈大伯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这绣片也眼熟,”李婶眯眼瞅着向日葵,“像……像张兰绣的那个样式。”

雅溪的脸一下子红了,把绣绷往怀里抱了抱。“是我娘留下的,”她小声说,“还有个竹篮,也是她编的。”

婶子们都沉默了。当年雅溪娘是村里最巧的姑娘,不光会针线,还跟着陈爷爷学了竹编,本是好日子,却走得那么早。

“雅溪啊,”王婶叹了口气,从布包里拿出块蓝布,“这块‘洋布’,是我闺女从城里捎来的,软和,你拿去绣个新帕子。”

李婶也从兜里掏出个线轴:“这是‘五彩线’,颜色亮,绣向日葵正好。”

不一会儿,雅溪怀里就堆了好些布料丝线,蓝的红的绿的,像堆起了个小花园。她眼眶红红的,却笑着说:“谢谢婶子们,我一定好好绣。”

我蹲在旁边,看着她拿起银针,在新布上落下第一针。阳光落在她发顶,落在她的绣绷上,落在那朵慢慢成形的向日葵上,暖洋洋的。远处,我爸推着竹器往镇上赶,竹篮竹筐在他身后晃悠,像串会跑的音符。

三叔骑着自行车从村外回来,车把上挂着个信封,老远就喊:“雅溪!陈竹!县报来信了!”

他把信递给雅溪,信封上印着“县文化馆”的字样。雅溪拆开信,李老师的字迹龙飞凤舞:“……收到照片,甚为感动。‘藏在针脚里的日子’一文已刊登,特寄样报。另,县非遗办拟收集传统手艺,望携竹篮绣片来馆一叙……”

雅溪捏着报纸,手微微发抖。报纸上印着两张照片:一张是那个缠着绿丝线的竹篮,一张是补了小瓢虫的向日葵绣片,旁边配着三叔写的短文,字里行间都是村里的日子。

“咱村的手艺,要上县里了!”三叔拍着大腿笑,“我就说嘛,好东西藏不住!”

我爸从镇上回来,听说了这事,没说话,只是蹲在院里,拿出那捆桂竹,又开始剖篾。竹刀起落间,青白色的篾条像水一样流出来,在他脚下铺成一片。“咱再编个大篮子,”他说,“装得下雅溪的绣品,装得下咱村的日子。”

雅溪抱着她的绣绷,凑过来看。“陈大伯,我也想学编竹篮,”她说,“就像我娘那样,又会绣,又会编。”

我爸停下竹刀,看着她,眼里笑出了皱纹:“好啊,从最简单的‘平纹编’开始,我教你。”

夕阳西下,院里又响起了竹刀劈竹的声音,响起了银针穿透布料的声音,还有蝉鸣,还有风声,混在一起,像首唱不完的歌。我知道,这歌声里,有雅溪娘的影子,有我爸的影子,有雅溪的影子,也有我的影子,一代一代,缠缠绕绕,就像院里的丝瓜藤,向着阳光,慢慢爬。

很多年后,我跟雅溪成了家,院里的葡萄架更粗了,老槐树的影子能盖住半个院子。我们的孩子,一个跟着我学编竹器,一个跟着雅溪学针线,就像当年的我们。那个“百宝匣”放在堂屋的柜子上,里面除了最初的竹篮与绣片,又添了些新物件:孩子绣的第一只歪歪扭扭的小蝴蝶,用竹篾编的不成形的小蚂蚱,还有三叔后来拍的照片——我们仨在院里剖篾绣花的背影,孩子绕着葡萄架跑的模样,甚至还有我爸临终前,用最后力气编的半只竹蜻蜓,竹篾细得像银丝,翅尾还沾着点没擦净的桐油。

那年秋天,县非遗办的人又来了,这次是来给“陈氏竹编”和“兰氏刺绣”挂牌的。牌子挂在院门口的老槐树上,红绸子在风里飘,像两朵开不败的花。雅溪穿着新做的蓝布衫,抱着那只补了小瓢虫的向日葵绣片,站在牌楼下笑,阳光落在她鬓角的白发上,温柔得像当年葡萄架下的光斑。

孩子们在院里追跑,小的那个举着刚编好的竹灯笼,灯笼骨架是我教的“盘丝编”,蒙的布是雅溪绣的向日葵,烛火在里面晃,把影子投在墙上,像朵会跳舞的花。大的那个蹲在竹筐旁,学着雅溪的样子纳鞋底,针脚还是歪的,却学得格外认真,线轴在她膝头转,转得像个小小的陀螺,让人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坐在麦秸堆上绣花的蓝布衫姑娘。

三叔早已搬去镇上住,腿脚不太灵便了,却总拄着拐杖回来,坐在葡萄架下看我们忙活。他的海鸥相机早就换了数码的,却还是喜欢拍院里的光景:竹篾在阳光下泛的绿光,绣线在布上走的金线,孩子鼻尖沾的竹屑,雅溪发间缠的线头。他说:“这些都是日子的印子,得好好存着。”

有回县报的记者来采访,问雅溪最拿手的手艺是什么。她指了指墙上的竹编挂屏,那是用三十根篾条编的向日葵,花心藏着个“家”字;又指了指绣架上的帕子,上面绣着片竹林,竹叶间藏着只小瓢虫。“都是跟着前人学的,”她笑着说,“竹篾要韧,才经得住岁月磨;针线要暖,才缝得住日子甜。”

记者临走时,在堂屋看到了那个百宝匣。雅溪打开匣子,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去,落在那只缠着绿丝线的小竹篮上,篮沿的线虽然磨断了几处,却依旧牢牢缠着竹骨。“这是我娘的念想,”雅溪拿起竹篮,轻轻一抖,它便收成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她说日子就像这篮子,能敞能收,敞着装得下风雨,收着藏得住暖。”

那天傍晚,我蹲在院里给新竹上油,桐油的清苦混着竹香,还是当年的味道。雅溪坐在葡萄架下,给小孙女教“打籽绣”,银针穿过布面的“嗤啦”声,和着孩子的笑闹,像首软软的歌。檐角的蛛网又坠了颗露,被夕阳照得透亮,却没坠下来,稳稳地悬着,像谁在时光里,轻轻托了一把。

我忽然明白,所谓传承,从来都不是藏在匣子里的物件,而是活着的日子。是竹刀劈在竹节上的脆响,是银针落在布面上的轻颤,是长辈手里的篾条缠着晚辈的指尖,是前辈绣的花心里,钻出后辈添的小瓢虫。就像这院儿里的老槐树,根扎在土里,枝伸在天上,年年落叶,又年年发芽,把光阴里的暖,一代一代,往下传。

夜里,小孙女抱着那只竹灯笼睡了,烛火灭了,灯笼却像还亮着,在帐子上投下淡淡的花影。雅溪把百宝匣锁好,钥匙依旧放在窗台的角落里,铜片上的绿锈又厚了些,却依旧能稳稳打开那把“喜字扣”。

“明天教孩子编竹蜻蜓吧,”雅溪轻声说,“就用当年你爸留的那捆桂竹。”

我“嗯”了一声,听着窗外的竹影沙沙响。月光落在竹架上,落在绣绷上,落在那些堆在院里的竹器和布料上,像层薄薄的霜,却暖得很。就像很多年前那个蝉鸣的午后,一切都没变,又好像一切都在慢慢生长,长出新的枝叶,结出甜的果。

日子就是这样,有竹篾的坚韧,能扛住风风雨雨;有丝线的柔软,能缝补起零零碎碎。而那些藏在针脚里、绕在竹篾间的念想,从来都不是萧索的回忆,而是暖乎乎的盼头,让每个明天,都值得好好绣,好好编,好好过。

UU文学推荐阅读:替嫁王妃重生后,全家被她拿捏了玄幻:妖兽大陆雨落寒烟穿书日常带娃经商一见钟情!掉入偏执总裁的陷阱一道逸仙重生之末世寻乡这个灵修有点狠人在提瓦特,开局探案震惊水神综漫拯救者斗魔圣界HP:被两只大金毛赖上了怎么办天师决火影:漩涡一族一统忍界!无夜虚空第九封圣天灾逃荒路上:她带着空间杀疯了火影:日向替死鬼觉醒亚人血脉合欢,银杏,彼岸花被疯批校草盯上的日日夜夜救命!快穿系统逼我跟疯批谈恋爱综影视之从如懿传开始当杀手遇上刺客快穿:漂亮老婆又被抱走了星穹铁道,驶向远方overlord:洛尔斯达圣君校庆晚宴,一见倾心!重生嫁给乞丐后,我做了皇后别人穿越当皇后,我当秦始皇近臣我是檀健次的檀力球规则怪谈:开局就成了凶手丝芭之重生回到2013后入团了overlord:圣庭之主触及真心!迷雾玫瑰快穿之大佬自救系统快跑!狗系统有毒被女皇招安以后穿越亮剑卖武器战锤很绝望?俺觉得很欢乐啊快穿之大佬纯情且撩人!拥有影遁的我,内心阴暗点怎么了战神王爷的重生小王妃重生八零:学霸娇妻是神医桎界梏域穿成炉鼎不慎让合欢宗成最强战力重生到七十年代,张三妞的新人生咸鱼木得感情捡了个锦鲤闺女,炸翻整个京城豪门禁忌:邵总你的娇妻已养成
UU文学搜藏榜:【HP】赫奇帕奇的美食魔法穿越,成为宝可梦大师我在遮天修仙长生地府就业压力大,孟婆下岗卖炸串穿成星际假少爷,我和少将HE了快穿之靠生子称霸后宫冰火帝尊别闹!你真辞职回家种田了?躺平到黄泉开始:哎呀,挂来了HP只想摆烂的我却融化了冷蝙蝠她一刀两断,他如疯如魔被柳如烟渣后,我穿越了一人盗墓:卸岭派追女诡事重回吾妻十二那年四合院:秦京茹的幸福生活变身从古代开始灵气复苏军婚蜜爱:八零老公宠上瘾神兵小将之长戟镇天下过期勇者的退休生活女公务员闪婚豪门小奶狗之后我将在星际有上千个后代月下人清淑叔叔!你越界了母爱如山柳青言长官你老婆命太硬了打穿漫威,这么无敌真是抱歉了诡异:开局驾驭压制诡手重生年代:恶毒后妈空间养崽逆袭游戏王:我和我的b三狼渊轩梦重生九十年代,中专生的逆袭人生各类男主短篇合集娱乐之天才少女我,赛博朋克2077低配帝皇将军辞诸天拯救计划穿越后我成了病娇王爷的眼中钉坎特洛特高中的倒霉侦探乾坤造化:万物同流,生生不息快穿之拯救爱情计划宿主腿玩命美,迷的反派找不到北抛妻弃子你做绝,我权倾朝野又认亲?病娇世子家的废物美人震惊,假千金有八百八十八个马甲我看上了哥哥的战友小花仙冰雪传说养成系女神:听劝后,我成了天后穿越成被追杀的假公主后直接开演穿越海贼成为赤犬千少的小甜妻
UU文学最新小说:物价疯贬,她做恶毒女配日入千元枷锁之外:双生之绊被赶出家门后,在天灾战乱中求生沉栀向满亡国公主靠考古直播续命在诸天万界成为臭名昭着怎么办险职太医:历劫蜕变,自成医道咸鱼公主和她的内卷侍女嘴,毒毒毒毒毒毒毒毒毒毒毒毒毒改嫁绝嗣纨绔,好孕体质震惊大院穿越之:相公你醒了!快穿之贵女锦绣荣华火影:宇智波家的不死少女止水之瞳:木叶阴影中的光全宗门都在嗑我和死对头的CP被逐出家门后,暴君捡了我当宝四合院:守护何雨水,何雨柱逆袭约战:孤独的救赎陆少夫人又双叒撒娇了重生,顶级豪门的小公主大唐烧烤王文茜的逆转之路重生不再爱太子,他却疯批强制爱急诊夜未央禁欲教授他暗恋成真我和闺蜜在古代杀疯了我在修真界当慵懒仙尊普颜被嘲?我靠变美APP封神!落日吻过红裸时在姜府做奶娘的日子手撕太子!踏碎凤冠换乾坤凡尘渡:我以凡胎镇万界我在吸血鬼社区里努力搞钱这学没法上了!舍友和我都不是人绝世神医之赘婿逆袭爹娘,你们的挂件是满级大佬魅魔指挥官的港区实录穿越斗罗之觉醒武魂巴雷特停更文废柴男主他觉醒了一身反骨黄仙叩门破大防了!重生后反派都想刀我开局被撵之傻柱觉醒我路明非将不会再有遗憾震惊!将军府嫡长女重生,癫了啊锦鲤小厨娘:我在古代搞食品加工嫡女重生之再世谋陛下,别丢下奴婢诛仙之我叫万剑一盗墓:猫猫的饲养手册鹤舞洪荒从莲花楼开始的碎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