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头脸色发白，哆哆嗦嗦道：“那，那回，那不是你把水生，福生那两个小畜生往死里打一顿吗？”“我那是怕你真把人打死了，把自己搭进去，所以，所以才想着，先把你们双方以隔开……”顾长清冷笑：“那你怎么不把张水生，张福生赶出去呢？只把自己亲儿子赶出去呢？”顾老头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顾长清替原主不值，多好的人啊，偏遇上这样一家子，被他们算计丢了前程，失了性命。他就是要把原主的委屈说出来，要替原主活得成功，活出精彩。原主受的罪，自然更要加倍还回去。顾长清对村长道：“叔，屋子已经退租，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村长也怕顾老头再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顾长清，父子两个就要在大队部打起来，忙道：‘哎，好，你慢走。’“到了市里好好工作，再娶个好媳妇，好日子在后头呢。”顾长清笑了笑：“谢谢叔。”顾长清走后，顾老头失魂落魄回了家。想到顾长清说的那些话，以往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很是悔恨。也许，是因为顾长清现在出息了，他才会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对他，所以现在不能享他的福。若是现在再让他选……顾老头迟疑一下，心里无比清楚，在当年，并不知道顾长清在若干年后会有出息，去政府部门工作的情况下，他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他还是会站在徐凤仙那边，把顾长清赶出家门。因为，那是在当时，对他来说利益最大化的选择。他想在家里当大爷，需要徐凤仙在家里侍候他，给他洗衣做饭暖被窝带孩子。那时，张水生、张水福还叫顾水生， 顾水福，还是他的亲儿子。家里还有徐凤仙生的三个小的孩子。这种情况下，只有顾长清是可以舍弃的那个。只要他一个人受点委屈，整个家的人都不用受委屈，都高兴。所以，他当年做出的选择，没错。只是如今，顾长清出息了，成了市里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而他，以及老顾家，需要重新做出选择，才能争取更大的利益。现在，顾长清是必选项，而徐凤仙和张水生，张福生两个白眼狼，包括三个小的，都是可以舍弃的。风水轮流转，这很公平！顾老头在心里这么想。徐凤仙见顾老头脸色发白，双目无神的回来，讥讽道：“哟，这不是去找出息的大儿子了吗？”“怎么，出息的儿子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是你不想他跟你一起回来吗？”她眼里的幸灾乐祸太过明显，顾老头本就憋屈的心情彻底破防。本来这段时间紧就已经打顺手了，所以这会儿，也毫不迟疑的，举起拳头就往徐凤仙身上砸。徐凤仙被打得鬼哭狼嚎，不断求饶，顾老头打得越起劲。“都是你这毒妇！残害我亲儿！”“若不是你大雪夜赶他上山给你两个杂种儿子抓野鸡，把他赶出家门，他如今也不会不认我。”徐凤仙虽然打不过他，手上也没闲着，狠狠往顾老头脸上手上挠，嘴里飞快反驳道：“那你这个死老头子是死的吗？看着我残害你亲儿子不制止？”“不要脸的东西！自己干的好事，好意思让我背锅。”顾老头一拳砸在她脸嘴上：“毒妇，你还想狡辩！”牙齿伴着血水飞出来，家里几个小的离得远远的，眼神惊恐。顾老头：“总之，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和你生的那两个杂种，明天去找长清道歉，并且取得长清的原谅。”“要是你们得不到长清的原谅，不能把他劝回家，害我丢了这么出息的儿子，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这话说得平平静静，比平时暴怒打人的语气好太多太多。徐凤仙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和顾老头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甚至她前夫没死时，两人就已经频繁偷情，徐凤仙比顾老头自己还了解他的脾气，不然也不能这么多年把他拿捏得死死的。此时见了顾老头的面无表情，就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可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正这么想着，顾老头的拳头又一次砸过来：“去不去？去不去？”他每说一句，就重重砸一拳。徐凤仙最终不得不妥协：“好，我答应向顾长清道歉。”顾老头又打了一拳，这才收手：“早答应不就完了？”“赶紧去做饭，你想饿死一家大小不成？”徐凤仙拖着被打得伤痕累累的身体进了厨房，三个小的没有一个说来帮下她，反而在外面吃吃喝喝，根本不关心自己的身体……看来，这三个小的也全都是白眼狼。第二天，徐凤仙一大早就出了门，去往张家找顾水生， 顾福生……给顾长清道歉？顾老头想得可真美！一天都没看见徐凤仙的人，顾老头十分暴躁，骂骂咧咧。没了徐凤仙这个靶子，家里三个小的就成了顾老头的出气筒，被打得嗷嗷叫。三人中大的那个已经十三岁，见势不妙赶紧跑，最小的八岁，被打得最惨。要不是徐凤仙回来了，指不定被暴怒的顾老头打死。顾老头一看见徐凤仙，就想动手：“你这一天死到哪里去了？”张水生、张福生两兄弟上前，一左一右，用好的那条胳膊架住他。顾老头被两人打过，瞬间变了脸色，色厉内荏道：“你们两个想干吗？这只手也不想要了不成？”张水生：“你再打我妈，你的手也别要了。”徐凤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你们一人少说一句。”“当家的，我听你的话，今天和水生还有福生去找顾长清道歉。”“结果我们到了市里，连门都进不去。”“所以我们回来，找你拿个主意。”“我在市里顺便买了点好酒好菜，你们爷三个今晚好好喝一杯，也合计一下接下来怎么做。”“父子哪有隔夜仇啊？你们做了十几年父子呢。”顾老头和张水生、张福生神态都有些不自然。徐凤仙：“我去做饭。”“水生，福生，你们自己找地方坐。”“建军来帮忙烧火。”十三岁的顾建军心里不情愿，面上一点没表现出来：“好的，妈。我来了。”呵，徐凤仙向来偏心，从来不喊张水生，张福生干活。一开始那几年，都是压着顾长清一个人干，后来顾长清有力气了，把张水生，张福生往死里打，徐凤仙就开始指使他们几个小的。张水生，张福生在这个家就跟大爷似的，不用干活。以前，还骗他们说，张水生、张福生也是顾老头的亲儿子，是他们的亲哥哥，以前在张家受苦，现在回到顾家，就让他们养养身体。结果呢？屁的亲儿子，屁的亲哥哥！张水生、张福生两个分明是张家的孩子，他亲娘徐凤仙，剥削他们几兄妹，养她自己前头生的儿子！同样都是亲生的，徐凤仙眼里只有张水生，张福生。顾建军心里憋着一口气，闷头往灶里添柴火。早晚有一天，他也要和大哥顾长清一样，报复回来。徐凤仙今日十分舍本，买了一条约摸八两的五花肉，全做了红烧肉，熬出来的猪油用来炒青菜，油汪汪青脆脆的，看着就有食欲。除了肉，还买了两块豆腐，用来炖白菜粉条，美味极了。虽然吃不上完全的白米饭，但今晚的饭也是零点掺了白米进去煮的，米饭香味浓郁，让人分泌口水。菜上桌，顾老头坐了上首，徐凤仙又去翻了半瓶没喝完的酒来：“今天有红烧肉，你们爷仨过个嘴瘾。”顾老头警惕看着她：“不对劲！你很不对劲！”徐凤仙心口一跳：“什么不对劲？当家的你到底在说什么？”顾老头的目光从桌上的酒菜掠过，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恨不得弄死我，有这么好心，又是肉又是酒的让我吃？”他目光沉沉：“你该不会在这酒菜里下毒，想毒死我吧？”徐凤仙白了他一眼：“真是狗咬吕洞宾。”“你觉得有毒你就不要吃，正好我和儿子多吃两块。”“水生，福生，他不吃，我们吃。”至于顾建国三兄妹，肉是不敢去吃的，敢伸筷子，就做好被打的准备，不过今天的菜油水足，也很好吃，掺了白米的米饭也好吃，三人吃得十分开心。张水生，张福生喝酒吃肉，没管顾老头。顾老头见他们大口吃肉，小口抿酒，十分惬意，心里惊疑不定。碗里的红烧肉眼看快吃完了，他们根本不喊他吃。顾老头急了，一把将红烧肉的碗拖到自己面前，敲掉张水生、张福生伸过来的筷子，道：“吃吃吃！吃相真难看！”顾老头生怕有人来抢肉，把碗里的米饭倒进红烧肉的碗里，用力划拉了两口，这才停下来吃酒。张水生、张福生眼看没得吃肉了，有些遗憾，又把筷子伸向豆腐……徐凤仙见顾老头吃上了，这才开口道：“当家的，长清那边，你有何打算？”“你看是你把他喊回来，我们娘仨给他道歉，求他原谅，还是你领着我们娘仨去市里找他，我们给他道歉？”她低头吃了一筷子菜，随口道：“虽然他不待见我们娘仨，但你总归是他亲爹，总不能把你也拦在外头不见吧？”“再说了，他如今在政府部门工作，最是需要好形象，要是让人知道他连自己祖上八代贫农的亲爹都不认，人家怎么想他？”“不过这也说不定，万一他就是铁了心六亲不认，那也没办法。”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刺激了顾老头，他大声道：“他敢！我是他亲爹！他不认我，那是不孝顺，政府也不会支持一个不孝顺的人。”顾老头把碗底那点白酒一口抿了，嘶哈一声，道：“明天我领你们去市里找他。”“你们最好说到做到，当众给他道歉，取得他原谅！”徐凤仙忙道：“当家的你放心，我说到做到，一定给他道歉。”顾老头十分满意，觉得徐凤仙被他打服了。吃饱喝足，张水生，张福生两兄弟告辞回张家，被徐凤仙拦住。徐凤仙对顾老头道：“当家的，张家如今对水生，福生看得紧，我今天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喊出来。”“要是现在让他们回去，明天再想出来，只怕又要费一番力气。”“不如让他们在这歇一晚，明早和我们一起直接去市里。”顾老头这会儿喝得满意，无可无不可一摆手：“行，住下吧。”张水生，张福生两兄弟就在原来的房间住下了。第二天一大早，徐凤仙就起来做好早饭，一家人吃过早饭就出发往市里去，临走前，徐凤仙交待顾建军，让他好好看家，看好弟弟妹妹。顾建军嘴里答应着，心里更不满了。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他当家做主就好了。顾建军心里的想法没人知道，此时，顾老头四人已经上了村里的牛车，先坐车去镇上，再从镇上转车去县里。当然要是舍不得车费，走路去也是可以的。但顾老头认为，去见有出息的大儿子，得体面些，从村里到县里的路走起来有点远，赶路容易使人狼狈。村民们见张水生，张福生两兄弟和顾老头重归于好，同坐一辆牛去去镇上，都十分惊奇，纷纷问顾老头：“你们不是闹翻了吗？”“这俩孩子也不是你的，怎么又回来了？”“是啊，殴打继父把他们养大的继父，这不是纯纯白眼狼吗？还让他们回来干什么？”张水生，张福生：“上回和爸动手是我们不对，但事出有因，那是因为我爸打我妈。”“我们也是替老妈着急，这才冲动了些，对我爸动手。”“以后不会了。”“爸，我们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们。”顾老头在这么多村民面前找回面子，有些飘飘然，自然不会否认张水生、张福生的话，得意道：“看你们以后的表现。”反正他打定主意，以后不会再给张水生、张福生花一分钱，随他们怎么讨好都行……他赚足了面子，总之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