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尖鸣点燃了我体内应龙血脉与它千丝万缕的最后联系!我甚至能感觉到那朱雀残魂投向我的最后一道意念——是请求!也是最后的托付!
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本能!在那恐怖能量风暴夹杂着无数致命碎片席卷而至、即将湮灭那残骸的前一刹那!我用尽此刻所能调动的所有力量!包含创生之力的应龙本源混合着那枚在我识海深处剧烈跳动回应的应龙鳞片残影,化作一只凝练的、虚幻的莹白龙爪!
龙爪无视了狂暴的能量风暴,精准地、轻柔地探出,在那巨大的朱雀残骸被冲击波彻底粉碎前,牢牢抓住了石像核心位置——一块早已布满裂纹、沾染污血、却依旧散发着微弱温热的…赤红残玉!
龙爪收回的刹那!
轰——!!!
恐怖的火焰冲击混合着被彻底激怒的大地魔气,在那残骸所在之处彻底炸开!
紧接着!
咔嚓!咔嚓嚓嚓!!!!!
整个血海洞腔穹顶!四壁!彻底无法承受!如同被重锤砸中的琉璃巨碗,从顶部那巨大的破口开始,无数巨大的、惨绿色的空间裂缝瞬间蔓延!头顶那由痛苦灵魂凝固成的黑色穹顶如同被剥离的画皮,一块块剥落、碎裂、坠向下方的血海!而那些断裂的、插入穹顶或耸立在大地上的巨型石柱,一座接一座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倒塌、崩解!
粘稠如同血浆的地面开始剧烈起伏、碎裂!无数道沸腾的血河沟壑猛然扩大!猩红的浆体如同失控的海啸,从破口中疯狂倒灌、喷涌!冲刷着破碎的骸骨与魔兵的残骸!空气中充斥着空间碎片切割的尖啸、亿万残魂解脱或彻底湮灭时发出的最后哀嚎!浓郁到窒息的死亡腐败气息被这股狂暴的坍塌风暴强行搅动,形成无数混乱的气旋!
世界在破碎!
“走!”
真阳子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与急促!
几乎在他开口的瞬间,那尊挡在前方硬抗了最凶猛爆炸的漆黑修罗已经无声地一个返身,巨大但动作快到肉眼难辨的重斧斧面如门板般拍在公羊宣卿身上!沉重却不含敌意的力道恰到好处地裹挟着被轰击得短暂失去了所有抵抗能力的公羊。另一边,银白修罗的冰魄大弓微微一震,一道柔和的冰蓝牵引之光同时笼罩了失去意识倒地的朱言!
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却异常稳固的金光锁链瞬间缠绕住我的身体,猛地将我向后拽去!
“张叔!”我嘶喊!
远处,张龙飞正奋力斩断一头扑上来的魔兵,但爆炸引发的空间裂痕就在他脚下无声张开!一只流淌着脓血的鬼爪正从裂缝中急速伸出抓向他支撑身体的那条伤腿!
一道暗红流光掠过!竟是那漆黑修罗反身一斧拍开公羊的同时,那缠绕着灭绝煞气的巨斧末端划过一道流畅到匪夷所思的轨迹,如同用烧红的烙铁烫过朽木,将那只鬼爪连带着下方尚未完全探出半个身体的丑陋魔物无声无息地蒸发!斧刃带起的劲风也恰到好处地将立足不稳的张龙飞掀得倒飞向牵引光链的方向!
轰!!!
更大的天崩地裂声响起!视野被彻底吞噬在崩塌的血红、黑暗与惨绿的空间碎片之中!
扭曲撕裂的空间感!如同跌入万花筒般的旋流!混乱的能量撕扯着身体,护身的应龙鳞光在空间风暴里闪烁明灭。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永恒的一瞬,又或许只是刹那。
噗通!
脚终于再次踏上了“坚实”的地面!
浓郁刺鼻的血腥味、灼烧的焦湖味混杂着硫磺的恶臭瞬间涌入鼻腔,呛得我猛烈咳嗽起来!同时伴随着一股浓郁到近乎粘稠的苦涩药味,狠狠压下了劫后余生的那口气!
睁开刺痛的眼睛。
残破!焦黑!
巨大的朱雀鸟首石凋只剩下半张狰狞的、布满烟火痕迹的面孔,歪斜地耸立在视线一侧。支撑门楼的巨大石柱大多从中断裂,布满触目惊心的巨大爪痕和熔岩灼烧的焦坑,勉强顶着断壁残垣。地面铺满厚厚一层粘腻的泥浆——那是未曾干涸的污血与灭火的污水、碎裂的砖石灰烬混合而成,每一步都让人深陷其中。
这里并非战场中心,但每一寸砖石、每一缕空气,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比城外更为惨烈、更为绝望的炼狱。空气沉重得如同灌铅的棉絮,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深处未愈的裂痛。
这里……是朱雀城。我们……竟然被直接带到了……城主府?!眼前这片曾经象征着朱雀城权柄与威严的恢弘正厅,如今已沦为一个巨大的、半露天的废墟穹窿。
巨大的厅堂顶部彻底消失,被蛮力撕裂开一个巨大的豁口,露出外面暗红色、仿佛被污血浸染过的天穹。仅存的几根巨大主梁如断裂的龙骨斜插在瓦砾堆里,断口焦黑。原本华丽的地板早已破碎不堪,铺着一层厚厚的、混杂着血污、污水和不知名渣滓的泥泞。几面巨大的屏风残骸浸泡在污水中,昔日描绘朱雀展翅的壮丽景象只剩下模糊的暗红斑块。
残存的墙壁上,刀砍斧劈的痕迹纵横交错,大片被法术烧灼、魔炎腐蚀的烙印触目惊心。几处相对完好的区域临时支起了巨大的、浸满桐油的厚实布幔,勉强挡住了部分穿堂而入的冷风。地面上,东倒西歪的梁柱和破损的灵器残骸被草草清理堆叠在角落,形成不规则的障碍。
灯火摇曳在角落,微弱的灵光灯在破碎的琉璃灯罩里发出苟延残喘的光,勉强照亮临时拼凑起来的几张巨大黑铁方桌——那更像是直接从倒塌城墙的防御节点切割下来的门板。桌面上杂乱地堆放着沾血的布条、破碎的甲胄碎片、闪烁着微光的药瓶、以及大量摊开的焦黄卷宗和简陋地图。一种混杂了绝望、疲惫、药气与血腥的阴郁气息沉沉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仿佛要将肺咳出来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
公羊宣卿靠在一堆尚未完全清理的冰冷断墙旁。他几乎成了一个血人,残破的、嵌满了污血和焦痂的布条草草包裹着他庞大的身躯,最恐怖的是左臂——那件象征着无上荣耀与力量的金龙臂甲将近破碎,剩下几块碎片勉强挂在烧熔断裂的连接处,露出下方被污秽魔气严重侵蚀、筋骨分离、焦黑变形如同枯树杈的手臂!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那伤口边缘都似乎有污血渗出。一个年老的医修正颤抖着双手,试图用法力拔除伤处那些如同黑红色蠕虫般在血肉里钻动的顽固魔煞之气,动作极其小心,额头上全是汗珠。
旁边一张由几块厚实焦木拼凑的“床”上,朱言仰躺着,脸色灰败如同金纸,呼吸微弱。胸前那个恐怖贯穿伤表面被一层厚厚的、散发着微弱金光的粘稠药膏覆盖,但药膏之下,隐约可见血肉在缓慢地蠕动、对抗着内部深处更难以拔除的腐蚀之力。几名符修正半跪在床边,指尖凝结精纯灵气,小心翼翼地在他身上绘制着密密麻麻的封魔聚灵阵纹。他身畔那紫金葫芦,此刻表面光芒黯淡得如同蒙尘的凡物。
张龙飞倒是盘膝坐在地上,他身上的外伤似乎相对公羊要少些,但整个人的气息却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他紧闭双眼,右手死死握住半截扭曲如废铁的破魔唐刀刀柄,手背上青筋毕露,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身体周围缠绕着一层极不稳定、随时可能溃散的血色煞气,那些煞气如同无数凶戾的恶鬼,正与他体内残存的破魔刀魂疯狂搏杀、争夺着控制权。每一次煞气翻涌,他脸上都会闪过极为痛苦的痉挛。
白起独自坐在一处破损的石阶阴影里,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他垂着头,双臂搭在膝盖上。双臂皮肤如同被烈焰烧灼后的龟裂大地,布满了黑色的、炭化般的裂痕,深可见骨。双臂上那九道曾亮如九日骄阳的焚世虎形图腾,此刻彻底沉寂,只剩下九道干涸焦枯的裂口印在皮肉上,没有一丝光芒外泄。创生之力微弱的白色光点在他皮肤下极其艰难地移动,试图弥合那些恐怖的焦痕,但速度缓慢得令人绝望。
“人……回来了……就好……”虚弱至极的声音从大厅深处一张相对完好的座椅上传来。
城主的位置上,斜倚着一位面色焦黄如金纸、眼窝深陷的老者。他脸上、脖颈上布满了可怕的灼伤与污血痕迹,一身原本华贵的城主袍服已碎得不成样子,露出下面同样可怖的伤势。气息衰弱如同随时会熄灭的烛火。身旁几位修为不弱的修士正将一道道精纯的灵力渡入他体内,如同泥牛入海,收效甚微。他浑浊的眼神缓缓扫过刚刚被带回来的、狼狈不堪的我们,那里面没有责备,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这残破的府厅,气氛压抑得如同湿透的棉絮。
真阳子径直走到大厅中央那张巨大的黑铁“沙盘”前。沙盘粗糙而巨大,里面堆满了取自城外战场不同区域的焦黑泥土、染血的砂石碎块,甚至还有嵌入土石的魔兵碎片。几块断裂的巨大城砖立在沙盘中央,标记着城门位置。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豁口纵贯整个沙盘,代表被撕裂的防线。几面代表不同战团和幸存兵力的小旗胡乱插着,大多歪斜倒伏。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地随着真阳子移动。他没有去看沙盘上代表残酷战局的标记,而是摊开手心。那里,静静躺着几块黑沉沉的、边缘参差不齐的金属碎片。但这些金属碎片被一种奇异的能量连接着,形成了一个诡异的文字。
这些碎片正是损毁的修罗罗盘碎片!
真阳子伸出手指,苍白的指尖在碎片冰冷的表面上缓缓划过。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凝重到极致的力量感,仿佛在触摸一段跨越了无尽时光的沉重真相。
“修罗罗盘……”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无形的惊雷砸在压抑的大厅里,瞬间撕裂了沉重的寂静。
“是钥匙。”
“也是牢笼。”
当啷!
旁边几块小的石片被随意丢在沙盘边缘,撞击在代表魔兵残骸的石头上,发出空洞的脆响。那代表着牢笼的破碎,力量的释放,却也是无法挽回的代价。
“召唤的时限,仅有两个时辰。”真阳子的目光扫过众人,疲惫的眼底深处是全然的清醒,“下次召唤,至少要等明日此刻。”他伸出二根手指,而后放下,“召唤出那两个修罗……消耗的是我的三分之一的灵力和三分之一的神魂力量,每出现的每一分钟都会持续消耗我的灵力和神魂力量。”每一个字都沉重得如同铁块。
短暂的死寂!
“哗啦——!”
一个巨大的阴影猛然从大厅破败的穹顶豁口猛扑而下!速度快若鬼魅!
惊骇中抬头!
一只通体覆盖着冰冷、锐利金属羽翼的青铜巨枭!巨枭眼眸是两块燃烧着幽绿色磷火的琉璃石。巨枭背上,稳稳立着一个纤细高挑的人影。
来人一身纤尘不染的皓白羽衣,衣袂处用银线滚绣着极其繁复微小的星辰运行轨迹图案,彷佛将一方宇宙星空截取了片断缝制其上。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挽着,插着一支白玉掐丝点翠的星象簪。面容沉静如亘古寒潭下的冰魄,双眸更是明亮。整个人站在那里,如同游离于喧嚣之外的一道静默星河,沉静、不带半分烟火气。
是关韵灵。
巨枭无声地落在沙盘旁一处相对干净的空地上,化作一个巴掌大小的青铜雕塑。关韵灵轻盈跃下,足尖不染尘埃,直接走向真阳子。她手中托着一个长枪快步走来。
她的声音如同玉珠落盘,清冷剔透,在凝重的气氛中异常清晰,带一丝疲惫或惊惶,“镇元城那边刚传回的急讯。”她直接将星盘递向朱雀城城主,那双眸扫过残破的大厅、伤痕累累的众人,最后落在我和张龙飞身上,眼神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担忧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朱雀城城主接过星盘,指尖点在上面几处特定的光点上,闭目感知。眉头渐渐锁紧,凝重之色更深。
就在这时——
“呲啦……”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蜡烛熄灭前的最后声响。
厅堂深处,那面相对完好、矗立在被摧毁的朱雀浮雕下方墙壁基座上的巨大九枝鎏金青铜灯台中央,最后一点如同微弱萤火般、顽强摇曳的赤色灯芯火苗……顽强地挣扎了一下,跳动了两下,带着无尽的不甘与无奈……终于,彻底熄灭。
最后一点微弱的光明,消失在那片巨大的、代表着朱雀城曾经荣光的黑暗残破浮雕之前,如同一个无声无息的句点。
大厅内,唯一的光源,只剩下角落里那些在风中明灭不定、如同鬼火般摇曳的残破灵灯。
光明彻底隐没于黑暗,沉重的叹息无声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劫后余生的喘息声中,新的风暴已在更远的地平线上疯狂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