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林七夜赶到时,一切已成定局。
他看到眼前的场景,身形猛然一震。
“侯爷他......”
颜仲红着眼眶,“也许老天让我在瑶池看到那藏魂之术时,就已注定了有使用它的一天......没想到却是用在侯爷身上。”
藏魂术不仅能够保留魂魄不死,还能将毕生实力藏于兵器之中。但其过程尤为痛苦,少有人能坚持完成。因其需在人有意识的前提下剥皮抽骨,剖心取血。若稍有不慎,或意志力薄弱者,则魂飞烟灭,再无复活的可能。
林七夜闭了闭眼,深深地叹了口气。但他知道两千年后的事,知道此事或早或晚必定会发生,便安慰道:
“侯爷不会死的。他将成为大夏最强大的英灵,镇守大夏。”
他说这句话时,公羊婉已完成了最后一步。
霍去病的身形如烟尘般逐渐消失,他闭着眼睛,掌心紧握的一块玉佩没了束缚,“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它的一旁斜插着一柄染血的长枪。长枪深深扎入大地,保持着主人此前用它稳住身形的姿态,仿佛仍在等待主人再次将它握起。
但那一天可能要等很久很久。
此时它被当成了承载主人魂魄的容器,仿佛如同主人一般,在守护着这枚玉佩。
公羊婉正要上前将其捡起,突然感觉到心中一阵抽痛,抬起的脚一晃,没站稳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
“回……是回心蛊。”
……
乌泉背着沈天欢走在沙漠中。
他一面感知着方向,一面回头时不时观察沈天欢的情况。
在他们身后,原本那座如城堡一般的沈宅已变成废墟。
那地底深处还掩埋着一具伤痕累累的,身穿道袍的尸体。沈天欢开的口,乌泉动的手。
两人在行事上达成了某种程度的默契。
乌泉虽不解为什么不直接了结了那道士,而是要花时间让他受尽痛苦折磨。但他见她眼底的郁色,便没有多问。毕竟要论起下手狠辣,他也并非完全没有经验。
“你还好吗?”再不懂医术,乌泉也看出了沈天欢面色的异常。她刚才看起来已经和那些病入膏肓的人没什么差别了。
背后没有回应。
乌泉脚步一顿,还不等他继续再问,一只手无力地从背脊上垂落。乌泉心一沉,急忙蹲下身,将背上的人放了下来。
果然,沈天欢双眸紧闭,已然晕了过去。
“沈姐姐!沈姐姐!”
毫无反应。
他小心翼翼将指尖凑到她鼻息下——
指尖有轻微的气流吹过,他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又焦急起来。
沈天欢此时的样子实在算不得好。脸色苍白不说,日头渐落,沙漠中的温度在大幅度下降,可触及她的双手时,那上面的冷意却比晚风更甚,让人不由得怀疑她是否已没了生机。
“怎么办,怎么办......”乌泉焦急万分,他没什么医学知识,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做。只能将外衣脱下盖在她身上,尽可能地保存她的体温。
林七夜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在晦暗的天空下,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阴影。沈天欢无知无觉地躺在黄沙中,任凭风沙吹过她的口鼻,似乎在下一刻,她就会被无尽的沙土彻底掩埋,永远沉睡在这片荒芜中。
“婉茹!”林七夜朝这边冲来的时候如离弦之箭,甚至近到跟前时来不及站稳,踉跄了一下扑到她身旁。
他小心将她揽进怀中,轻轻拍去她脸上的沙砾,看向乌泉的目光里有着无法掩饰的锐利。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在地宫中的时候她脸色就不太好,那时我以为是缺氧了。可出来以后她仍然没有好转,我、我也不知道原因。七夜哥,怎么办?我们怎么才能救沈姐姐?”
林七夜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在集训营的时候他们接受过急救训练,他指尖搭在沈天欢的颈侧,在心中默默计数。
“她受过外伤吗?撞击或者出血?”
“没有。但在地宫中晕倒过一次。”
脉搏微弱且无力,无需林七夜多说,现场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她的生机在飞速流逝。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林七夜在心底对自己说,他调动精神力,在看清沈天欢周围逐渐散开的因果丝线时心顿时一沉。
公羊婉此时心底也不好受。她刚受了霍去病的恩惠,得到了他拼死夺来的库苏恩的心脏,眼看着复活弟弟有望,却不想霍去病重伤不治,连他心中所爱之人也命不久矣。
“如果我那个时候守在外面就好了......”说不定能里应外合早些将他们救出来。
林七夜无心听这些,他飞快地思索着,忽然眸光一亮!
“蟠桃!”
他飞快抬手,对着不远处丢在一旁的行李隔空一握——
一只精致小巧的玉盒从中飞出,落在了他的手中。
“对啊,蟠桃能增加寿命,对侯爷有效果,对天欢一定也有效果!”克洛伊在一旁道。
霍去病所附身的兵器必须尽快放入气运洪流中蕴养,詹玉武和颜仲已赶往长安,此时来的便只有他们三人。
【人少些更好。】克洛伊后知后觉地想道。见林七夜咬了一口蟠桃,毫不犹豫地低头俯身时,不由地捂住了嘴巴。
【他他他......竟然直接吻了天欢!】
林七夜没有去管旁人的目光。他此刻没什么旖旎的心思,唇瓣的柔软唤起的只有他满满的心疼。
蟠桃入口即化,甘甜的汁水在唇齿间交融。林七夜轻轻地在她喉间按了一下,那汁水便顺着下意识滚动的喉咙一路往下。
片刻后,沈天欢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
她看清眼前的人,眨了眨眼睛,眼底便涌上一层晶莹。
她没有抱怨他为何来得这么晚,也没有说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
眼角的泪珠滑落时,她只用了一句话,便轻而易举地攥紧了林七夜的心脏。
她说:“七夜,我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