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
一道雷电巨龙自云端砸落,将缠绕在公羊婉脖颈处的柳枝劈成焦炭。
“咳咳咳、咳霍、霍去病......”公羊婉捂着脖子不住地咳嗽,心中庆幸,若是霍去病再晚来一点,她的脖子恐怕已经断了。
霍去病神色焦急,打断她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天欢在哪?”
“在沈宅。”公羊婉沙哑地回答道,见霍去病骤然锐利的眼神,急忙补充道:“沈宅之下有个地宫。因外面赤星突然砸落引发了地震,地宫塌陷,将他们都困在了里面。我打不开......便想来找你们求援。”
虽然她逃出来之后的确有过一走了之的想法,但途经西城,看见那不断靠近城池的幻彩烟雾,到底良心上过不去,便想去疏散城中百姓,尽些绵薄之力。
不曾想那烟雾蔓延的如此之快,当她亲眼看到一名与弟弟有些相似的少年被拖进烟雾中时,终于忍不住怒从心起,冲进烟雾与柳树厮杀起来。
可连这柳树子嗣她都打不过,怎么会是本体的对手?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霍去病来了。
“现在怎么办?其它人呢?”公羊婉问。
“他们不在这。”霍去病回答道,目光朝着那柳枝的方向,却有些空洞,“那怪物吞下生灵后,需要时间来消化。所以,里面的人还活着。”他握着长枪的指尖泛白,这句话不知是说给公羊婉听的,还是他自己听的。
“你该不会是想独自去杀吧?你疯了,那可是域外来的神!你连分身都吃力,竟然还想单挑一个神?!”
“那时是本侯生命到了极限。而现在......”他看向自己的掌心,“现在多亏了林七夜的蟠桃,本侯也有了一战之力......”
“你不去救沈天欢了吗?”
霍去病迈出去的脚步一顿,僵在原地。
“扑通、扑通、扑通——”
周围的声音像是在一瞬间远去,静的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心跳声。
【你不去救沈天欢了吗?】心中有一道声音再问了他一遍。
“嘶——!!”柳树发出了一阵尖锐的嘶鸣,像嘲笑,像挑衅。
周围的声音回归,四面狂风呜呜作响,刮得他脸上生疼,心却更疼。
时间紧迫,由不得他犹豫,他必须在这一刻作出选择——是远方的爱人,还是眼前的苍生。
那里面除了跟随他多年的颜仲与詹玉武,还有无数城内无辜的百姓。在长安时他还能自欺欺人地先保护身边人,可如今在此,他如何能放任眼前的屠杀,转身离去?
他闭了闭眼,嗓子像是吞下了一块滚烫的铁球,不上不下,滚烫地让他几乎发不出声。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一瞬。
“本侯......先去救人,若林七夜他们赶来,你就带他们去救她。”他说完,不再做停留,也许也是怕自己反悔,下一秒,身形已如同闪电般冲入了烟雾之中!
......
“......沈姐姐,沈姐姐!你怎么了?你醒醒......”耳边的声音将沈天欢的意识拉回,她缓缓地睁开双眼。
乌泉见状松了口气,连忙将她扶起,“你刚才突然昏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有,头疼欲裂。
但沈天欢却只道:“无碍,只是这里有些闷,一时喘不过气。”
她这句话很有说服力,因为自下到地底,不知是不是因为环境的原因,乌泉也觉得有些闷。
沈天欢静静地等待那阵头疼过去,飞快理清脑海中多出来的记忆,渐渐皱起眉。
——她没有找到在那场战争之前的记忆。她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随之产生的疑惑多到数不胜数,却无人能为她解答。
不过当务之急也不是恢复记忆,而是在这副躯体生机断绝之前,找到生路。
“你现在能支配上面的东西吗?”
乌泉感受了一番,“能,但是仅限平台范围,这处空间将我的精神力削弱了。”
“够了。只要一块小石子就行,按照我说的做。然后,”沈天欢一字一句道:
“催动回心蛊。”
乌泉一愣,“两个?”
“两个。”
......
“嘭——!!”
一道足以覆盖整片西城的光波延绵数里,将西城所有建筑尽数腰斩,烟尘四起,一片狼藉。
“咳咳咳咳咳......”
“侯爷!!”
“侯爷!!”
颜仲与詹玉武冲到霍去病身前,伸出去想要搀扶的手却迟迟不敢触碰。因为在一旁已先一步尝试过的克洛伊此时正满手鲜血,不知所措地看着霍去病。
不远处的山林间,赶来的林七夜正在用因果之力封印重伤的库苏恩。
霍去病收回视线,脸色苍白地问:
“胡嘉.....来了吗?”
“还没有......我和林七夜击碎星辰碎片后,注意到这里有动静,就直接传送过来了。”
霍去病深吸一口气,“立即带本侯去找胡嘉。”
“侯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詹玉武看着霍去病此时的样子说不出口。只见他裸露之外的皮肤上布满了血线,像是在身上套了一层红色蛛网。
但仔细看去,那其实是被拼凑在一起的皮肤。如果不是支配之力在维持着,他的身体早就碎成了烂泥。
“你不能移动,我去带他来!”在寺庙中几人就约定好了,若当中有人死去,便用胡嘉的【他心游】达到精神永生,以此来完成两千年后对抗克系的使命。
可霍去病撑不了那么久了,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啪嗒、啪嗒——”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滴落,此时的他就像一块满是裂纹的玻璃,只需手指轻轻一点,便会四分五裂。
他轻轻低下头,去看从衣襟中滑落出一半的玉佩。
那上面染了血污,不复往日的光洁。
耳边传来一阵嗡鸣,嗡鸣过后,是在长安时她说过的话:
“霍去病,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你上次说不喜欢我,是真的吗?”
霍去病唇瓣蠕动几下,声音沙哑地回答:
“对不起......不是的......”
“咔哒——”他的额心裂开一道更大的缝隙,那缝隙像是一根导火索,一路延伸到了发际、耳后,汩汩鲜血流出。
“侯爷!!”
“侯爷!!”
光芒破开云雾,笼罩西城的乌云消散,风声渐息。
身旁的声音都远去,他眼神朦胧地望着前方虚空,仿佛依稀在洒落下来的阳光中看见了那人的身影。
“你会一直保护我吗?”她那天那么问他。
他当时说会的,可是如今要食言了。
“那么今日便是诀别了。”
昔日之言,字字应验。
昨日一别,再见之时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