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湿的海风裹挟着血腥气灌入鼻腔,陆风白大褂的下摆在疾跑中呼呼作响。
观潮亭腐朽的木地板在军靴的重重踩踏下裂开,发出声响,萧奈率先将枪口对准蜷缩在八角飞檐下的身影。
“别杀我!”刘建国抱着工具箱瑟瑟发抖,工作服左胸的金属铭牌正与陆风口袋里的徽章产生共振。
当陆风举起那个在沙滩捡到的工牌时,中年男人突然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呜咽:“他们来了……那些海藻会吃人!”
萧奈的婚戒在战术手套下闪过黯淡的光芒。
他单手按住刘建国的肩膀,发现对方后颈处粘着一片半透明的鳞状物,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靛蓝色。
“上个月失踪的科考队员,”陆风忽然用解剖刀挑起对方裤脚沾染的褐红色藻类,“他们在海底培养的是合成叶绿素h7吧?”
在海浪拍打礁石的轰鸣声中,贺阳的加密通讯突然从萧奈的骨传导耳机里炸响:“绿岛数据库里藏着三十七个加密胚胎样本——等等,陆老师你纽扣摄像头拍到的藻类在变色!”
话音未落,陆风已经将萧奈扑倒在地。
他们头顶的木质横梁轰然断裂,某种类似腔肠动物的触须擦过战术头盔。
刘建国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的工具箱里滚出三支装着荧光液体的安瓿瓶,在接触到藻类的瞬间爆出青紫色烟雾。
“屏住呼吸!”陆风扯下白大褂,捂住两人的口鼻,布料上残留的甲醛味道与苦杏仁味产生了奇异的化学反应。
当他摸到萧奈后腰处微微凸起的疤痕时,刑侦组长突然翻身将他压在身下,用身体挡住飞溅的腐蚀性液体。
潮湿的战术背心紧贴着彼此的胸膛,陆风在硝烟中捕捉到萧奈颤抖的尾音:“追踪器是李晴冰给的。”他说这话时,喉结上的刀痕还在渗血,“她说你总把解毒剂让给伤员。”
酸雾散尽时,贺阳已经通过卫星图像锁定了藻类异常增殖的坐标。
陆风蹲在观潮亭断裂的汉白玉栏杆前,镊子尖端正夹着一片印有暗纹的织物残片。
“这是深海勘探专用的防压纤维,”他将残片举向月光,隐约显出dNA双螺旋形状的织纹,“失踪的科考队员穿着仿生潜水服,他们在等满月潮汐。”
萧奈擦拭婚戒的动作忽然停顿。
他想起三天前在法医室看到的尸体——那具被潮水冲上岸的浮尸指甲缝里,也嵌着同样的靛蓝色鳞片。
当陆风展开海域地形图时,他鬼使神差地抚上对方后颈,那里有昨夜在礁石间缠斗时留下的齿痕。
“东南方两海里。”陆风用红笔圈出暗流交汇点,解剖刀在月光下划出银色的弧线,“张游客的渔具店上周出售过改造型潜水助推器。”他说这话时,余光瞥见萧奈将婚戒转了三圈——这是他们约定危险行动的暗号。
当众人收拾装备准备出发时,萧奈突然拽住陆风的防护服束带。
防毒面具后的声音闷得发疼:“等结案后……”他指腹摩挲着对方手套破口处露出的结痂,“我把婚戒改成项圈。”
陆风反手扣住他的腕表,表面玻璃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你该担心的是刘建国提到的‘三十七号样本’。”他突然用犬齿扯开萧奈的领口,将微型定位器黏在对方锁骨下方,“毕竟能让海蟑螂变异成杀人工具的病毒……”
话音被螺旋桨的轰鸣声打断。
李晴冰驾驶的救援直升机在头顶盘旋,探照灯扫过沙滩时,萧奈注意到张游客正站在棕榈树影里摆弄渔具箱。
那个本该锁在证物室的箱子内侧,此刻正闪过半枚与李晴冰纹身相同的三足金乌图腾。
螺旋桨卷起的沙粒扑打在防弹玻璃上,萧奈的婚戒在磁场作用下持续震颤,金属与玻璃摩擦发出细微蜂鸣。
他望着舷窗外张游客弯腰捡拾剪报的身影,余光扫过李晴冰操控操纵杆的手腕——那里本该有金乌纹身的位置贴着医用胶布。
“陆风。”萧奈解开战术背心卡扣,金属搭扣与婚戒相撞迸出火星,“三小时前李晴冰更换了止血绷带。”他说着将战术平板推过去,屏幕上是被放大二十倍的剪报残角,“她父亲投资过绿岛基因实验室。”
陆风正在给腐蚀性伤口注射解毒剂,针管在颠簸中精准刺入静脉:“所以救援队来得比预定早四十分钟。”他突然用沾着血渍的手套按住平板,在某个像素模糊处画圈,“这是当年实验室火灾的报道?”
暴雨就是在这时砸下来的。
豆大的雨点将舷窗敲击成毛玻璃,李晴冰的声音混杂着雷暴传来:“气象雷达显示积雨云在绿岛上空形成涡旋。”她戴着露指手套的右手微微发颤,“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
当直升机降落在临时停机坪时,张游客的渔具箱已经盖上防水布。
萧奈注意到那个叫李维的私人侦探正在棕榈树下抽烟,火星明明灭灭映出他脖颈处的抓痕——与三天前失踪渔民尸体指甲里的皮肤组织如出一辙。
“贺阳留在营地恢复基站通讯。”萧奈将婚戒转至指根,战术手电的光束切开雨幕,“陆老师要不要检查下我的防护服?”他说这话时,防风面罩已经蒙上雾气,却精准扣住了张游客闪进礁石洞的衣角。
陆风用犬齿扯开他后颈处的密封条,呼吸喷在结痂的咬痕上:“李晴冰给的防护服有恒温系统。”解剖刀寒光闪过,暗袋里滑出微型追踪器,“但你心跳过速了,组长。”
他们在涨潮的礁石间追逐着时隐时现的防水布反光。
萧奈的军靴陷进湿滑的藤壶堆,突然拽住陆风的白大褂腰带借力腾跃。
十年前警校训练时的肌肉记忆在此刻苏醒,两人交叠的影子掠过岩壁时,正巧撞破张游客与李维的密谈。
“……三十七号样本必须转移……”破碎的语句被浪涛冲散。
李维的登山杖突然戳向岩缝,惊起成群荧光海蟑螂。
萧奈的婚戒在此刻产生剧烈共振,当他拔枪瞄准时,发现张游客的防水布下露出半截改造过的潜水助推器——与海域地形图上那个红圈标注的型号完全吻合。
暴雨将犯罪痕迹冲刷成蜿蜒的荧光溪流。
陆风蹲身采集变异海藻样本,镊子尖突然转向西南方:“贺阳恢复了部分通讯记录。”他将平板举过额头挡雨,“过去三个月有六批打着海洋科考旗号的货轮进出绿岛,报关单上写着李晴冰父亲控股的贸易公司。”
萧奈的婚戒突然停止震颤。
他想起李晴冰昨天替他包扎时,医用剪刀曾三次擦过颈动脉。
“回营地。”他将枪管压在陆风正要触碰礁石的手背上,“贺阳需要重新校准追踪器频率。”
但营地此刻正被另一种狂热笼罩。
贺阳盘腿坐在冒烟的基站设备中间,十指在虚拟键盘上翻飞如蝶:“这些加密胚胎实验数据在玩排列组合!”他扯掉烧焦的绝缘胶带,全息投影顿时迸发出诡谲的蓝光,“看这个生物公司的法人代表!”
暴雨中浮现的名字令陆风瞳孔骤缩。
萧奈却转身望向物资箱后方晃动的黑影,那里本该锁着的证物袋正在渗出靛蓝色液体。
当他悄无声息地靠近时,突然嗅到李晴冰常用的止血粉味道——混合着深海藻类的腥气。
“气象站传来十级浪预警!”李晴冰的呼喊裹着咸涩海风破空而至。
她作战服肩章不知何时沾染了荧光藻类,在暴雨中像鬼火般明灭。
贺阳突然抱着平板机箱跳起来:“数据库在自毁!这些胚胎样本的基因序列正在——”
惊雷劈断了后续话语。
众人头顶的探照灯集体爆裂,黑暗中有粘稠的蠕动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陆风的白大褂突然被风掀起蒙住萧奈的脸,带着福尔马林味道的布料间,他听见对方喉结滚动的声音:“李维后腰别着警用配枪。”
“1997年产的老式转轮。”萧奈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更换弹夹,“和上个月黑市失窃的编号一致。”他突然咬住陆风的下颌线,在对方吃痛的瞬间将追踪器塞进他防护服夹层,“等会儿跟着藻类荧光走。”
李晴冰的照明弹就在这时升空。
惨白光芒下,张游客正在往快艇上搬运冷藏箱,箱体表面的冷凝水却在落地瞬间蚀穿了甲板。
当萧奈的子弹击中冷藏箱锁扣时,暴雨突然变成冰雹,众人眼睁睁看着那些靛蓝色胚胎样本在接触到海水的刹那化作触须狂舞的怪物。
“去背风坡!”陆风扯着萧奈滚下礁石,解剖刀在岩壁上擦出连串火星。
贺阳抱着平板边跑边吼:“这些鬼东西的dNA链在重组!它们需要……”冰雹将他的眼镜砸出一道裂痕,“需要月潮能量!”
萧奈的婚戒又开始发烫。
他在混乱中瞥见李晴冰的救援绳正拴在某个岩洞凸起处,绳结打法却与三天前现场遗留的完全一致。
当陆风突然将他按倒在积水的岩缝里时,他听见对方带血的喘息:“山洞。李维的登山杖有反光涂料残留。”
他们顺着荧光藻类指引的方向爬行,冰雹在防护服上敲出密集鼓点。
萧奈的婚戒温度高到几乎灼伤皮肤,当他用战术手电照向岩壁时,光束突然被某种光滑的曲面折射——那是个隐藏在垂挂藤壶后的天然洞口,边缘还沾着片崭新的防压纤维。
李晴冰的照明弹第二发升上夜空,将暴雨照成银针密织的帷幕。
萧奈摸到洞口岩壁上有两道新鲜的刮痕,与他配枪的保险栓磨损纹路完美契合。
陆风的白大褂下摆突然被风吹得笔直,像面招展的旗,猎猎指向黑暗深处。
“跟着我。”萧奈将婚戒转到无名指第二关节。
他后腰的旧伤在潮湿环境下隐隐作痛,却清晰记得这是二十年前被钢筋贯穿的位置——正是绿岛基因实验室坍塌事故的第二天。
当众人呼吸声在洞壁间碰撞出回响时,贺阳突然发出短促的惊叫。
他摔碎的眼镜片反射出洞顶密密麻麻的凹槽,每个凹槽里都嵌着枚试管大小的玻璃柱,其中靛蓝色液体正在随他们的脚步声同步震颤。
萧奈的战术手电光晕边缘,有片阴影的蠕动频率与周遭不同。
他正要开口,陆风沾着血污的手套突然捂住他的面罩。
黑暗中传来皮革与岩壁摩擦的轻响,接着是液体滴落的动静——与他们今早在观潮亭采集到的腐蚀性液体分秒不差地重合。
洞外的暴雨声忽然变得遥远,某种类似腔肠动物吸盘的黏腻声在洞穴深处规律起伏。
萧奈的婚戒开始以心跳频率震动,当他抬起手腕准备发信号时,手电筒光束突然扫过一片印着三足金乌图腾的织物残片——就挂在距他靴尖三十公分处的钟乳石上。
洞外狂风卷着咸腥水汽灌入洞口,在岩壁间形成呜咽般的怪响。
萧奈的手电筒光晕在洞穴深处突然折射出金属光泽,某个棱角分明的轮廓在光束边缘一闪而逝,像极了他们追查数月的深海勘探设备部件。
陆风的白大褂下摆在气流中突然静止,所有荧光藻类在同一秒转向洞穴深处,仿佛被某种无形力量牵引着朝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