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死一样的安静。
所有人都等着沈诗琪表态。
苏令宜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来,手指颤抖着指向那些跪着的老臣。
“你们这些人,简直荒唐至极!元帅南征北战,辛辛苦苦保住江山,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了,你们就想过河拆桥?”
“江鱼儿不过是个养子,有块玉佩,有个胎记,就能证明他是皇子?笑话!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胎记更是说有就有!”
长公主冷笑一声。
“苏大人,本宫敬你是元帅的心腹,才好言好语跟你说话。可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江将军是不是先帝血脉,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在这儿胡搅蛮缠?”
“还是说,你是想拥兵自重,坏了元帅的名声?”
苏令宜气得脸都红了,张嘴还想反驳。
“够了。”
沈诗琪开口。
殿内安静下来。
沈诗琪没有看那些跪着的老臣,也没有看长公主。
只看着江鱼儿。
“江鱼儿。”
江鱼儿下意识抬头。
“你怎么想?”
江鱼儿沉默许久，脸涨得通红,额头上冒出细密汗珠。
良久，才艰难地开口。
“属下……”
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低下头。
苏令宜气不打一处来。
“江鱼儿!你哑巴了?元帅问你话呢!”
“元帅待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没数?当初你在青州何等卑贱,是谁救的你?是谁给你饭吃,给你兵带,给你立功的机会?”
“现在好了,有了个皇子的名头,就打算翻脸不认人了?”
“忘恩负义的东西!”
江鱼儿猛地抬头,眼眶通红。
“我没有!”
“元帅的恩情,我永世不忘!”
长公主悠悠开口，“江将军,本宫能理解你的心情。可这天下大事,岂是你我能左右的?”
“你是先帝血脉,这是命,是天意,也是责任。”
“元帅功高盖主,若再不还政,恐怕天下人都要说他是篡位的乱臣贼子了。”
“你若真的感念元帅的恩情,就该为他着想,让元帅早日还政,保全名声。”
苏令宜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再骂,被沈诗琪抬手拦住。
“苏令宜。”
沈诗琪的声音很淡。
“退下。”
苏令宜不情不愿，还想再说些什么：“元帅……”
“我让你退下。”
苏令宜狠狠瞪了长公主一眼,终于退到一旁。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沈诗琪看着长公主和一众大臣，淡淡道：
“还政可以。”
赵青风猛地抬头,苏令宜更是瞪大了眼睛。
长公主也没想到沈诗琪会答应得这么痛快,愣了片刻,随即大喜过望。
“元帅英明!”
“元帅深明大义!”
那些老臣也纷纷磕头。
“元帅高风亮节,实乃我朝之幸!”
沈诗琪却抬手,示意他们安静。
“不过——”
她的语气一转。
“眼下诸事未定,江鱼儿的身份虽已查明,可他毕竟是在民间长大,对朝政一窍不通。”
“贸然登基，恐难以服众。”
长公主立刻接话。
“元帅所言极是!所以更应当尽快认祖归宗,抓紧学习朝政,待时机成熟,再行登基大典。”
沈诗琪笑了，“那便这样吧。”
“诸位可以退下了。”
长公主心中大喜,觉得虽然没有立刻让位,但至少得到了顾瑾言的让步。
长公主并不急着带一帮老臣退下，而是继续开口：
“元帅，既然您已经答应还政，那这勤政殿，是不是也该让出来了？”
“毕竟江将军如今已经是先帝遗孤，理应住在正殿，早日熟悉朝政。”
“元帅身为臣子，再占着这宫殿，怕是不妥吧？”
苏令宜当场就炸了。
“长公主！你不要太过分！”
“新皇尚未登基，自然还是元帅摄政，你就开始安排元帅住哪儿了？这是把元帅当什么了？”
赵青风也冷着脸开口：“长公主此言差矣。元帅虽答应还政，但眼下朝政繁杂，江将军初来乍到，正需要元帅指点。若是元帅搬离此处，如何处理政务？”
长公主却不慌不忙：“赵大人说笑了。江将军虽年轻，可他身边还有本宫这些老臣辅佐，哪里需要元帅日日盯着？”
“再说了，元帅日理万机，想必也累了。不如趁此机会好好休息，岂不是两全其美？”
苏令宜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再骂，沈诗琪却抬手拦住了他。
“长公主。”
沈诗琪的声音很淡，却让殿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答应还政，是看在江鱼儿确实是先帝血脉的份上。”
“但这勤政殿，是我处理政务的地方。”
“你若是想让江鱼儿学习朝政，大可以让他搬到隔壁的偏殿。”
“至于这里——”
“在新皇正式登基之前，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长公主脸上的笑容僵住。
可转念一想，顾瑾言既已经答应还政，眼下不过是死撑面子罢了。
她笑了笑，福了福身。
“既然元帅这么说，那本宫自然不好再多言。如今众多大臣都已经见证，元帅亲口答应了还政，自然不会不作数。”
“只是——”
“元帅既然答应还政，总该有个期限吧？”
“不然天下人都以为元帅只是敷衍呢。”
苏令宜气得想冲上去撕烂这张嘴。
沈诗琪却依旧淡定。
“长公主何必操之过急？认祖归宗，祭祀封禅，多的是要做的事。”
“待到时机成熟，我自会还政。”
长公主眼中闪过得意。
一切按照最快的速度办，最多不过三个月。
“好！那本宫就等着元帅的好消息了！”
她笑着转身，终于带着江鱼儿和一众老臣离开了勤政殿。
江鱼儿跟在长公主身后，脚步沉重，一直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沈诗琪一眼。
殿门关上。
苏令宜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这个江鱼儿！简直就是个白眼狼！”
“元帅对他那么好，给他饭吃，给他兵带，给他立功的机会！”
“他倒好，现在有了个皇子的名头，立刻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当初就该一刀砍了他，省得现在给咱们添堵！”
赵青风也皱着眉头。
“元帅，这件事处理得太仓促了。”
“江鱼儿打仗做事虽然沉稳，毕竟是在民间长大，朝政上的事情复杂，不是他能料理得了的。”
“若是真让他登基，恐怕会被长公主那些人架空。”
“到时候，朝廷大权落入那些老臣手中，咱们这些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赵青风如今算是看清了，朝廷上下，奸佞横行。
若是依旧让楚家这些人祸害朝政，百姓们早晚没好日子过。
不若从上至下彻底洗牌，正本清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