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香萍回到华子家一说刘雅丽的“彩礼”，华子和老卢都晕了！
两千块钱的彩礼钱，四大件一样不能少，四季衣服内外二十四套，最关键的是孩子断奶之后，得保证她到城里上班……
华子一咬牙：“卢叔，你别上火。这媳妇儿咱要不起！”
蔡香萍：“就是啊，你说天底下哪有这么要彩礼的？再说她可是带崽儿出嫁。”
华子：“当初我答应她帮忙找工作，是不想驳李清华的面子。现在不一样了，我去刘家一趟！奶奶的，卢二就是不念书我也把他送到县城去开车！”
蔡香萍：“那刘家那边……”
华子：“提亲你去，黄亲事我去！卢叔，你在我家等着。姑，你去李清华家让她去刘诚家，我在那等她。”
华子在刘诚家，喝茶聊闲篇，李清华进屋了：“我说雅丽，你这彩礼要得没边儿了。我当初……”
华子：“清华姐，你先别开机关枪。我来也是为刘雅丽的事儿。”他转脸看着刘雅丽“刘雅丽，蔡香萍是我求她来给你们两家当媒人的。当初我答应你在城里找工作，也是看刘安李清华的面子。”
刘雅丽：“要不是他们家卢二，我是不都上班了？”
华子：“你就是不怀孕，我也不见得送你去上班。即便去上班，你也干不好、干不长！卢家不想活得没人性，不想对你不负责，所以才让卢二借钱把你娶过去。四大件、二十四套，你问问省长的姑娘值不值这些？你的条件卢家办不到，任何人都办不到。你二嫂办不到，你二嫂求我也办不到。亲事就黄了吧。过了年我送卢二进城开车，你们就当没这么回事。”
华子说完站起身要往外走，刘雅丽叫了一声：“华子哥——”
刘诚：“华子，你等等。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你说。”
刘诚：“卢家的孩子干出这种事儿，不算犯罪？”
华子：“那我问你，柳大妞的爹是谁？孙信义犯什么罪了？即便是强奸，那也得有证据证人啊。你再想，男男女女，干这种事儿能留下证据么？能让人看见么？我本以为跟老卢说好了，闺女体体面面娶过去，生了孩子大不了早产么。名声保住了，亲事办成了。卢家为什么没钱？人家可都干正经事儿了呀。清华姐也跟我说过要打胎，这种断子绝孙的事儿哪个正牌儿大夫能干？花高价干打胎的江湖大夫也有，你们敢拿性命当赌注么？就算保住性命，名声还在不在了？”
华子也没等刘诚再问什么，迈步走了。
二天一早，李清华和刘诚又来到华子家。
刘雅丽不要四大件儿二十四套两千块钱了。可是孩子断奶她还想进城上班……
华子皱着眉头坐到长条桌边：“清华姐，如果刘雅丽这样的人不是你小姑子，要进咱的豆芽坊你觉得行么？”
李清华摇摇头没吱声儿。
华子：“卢家只准备了正常的新婚被褥，两套新衣服，再买点柜子镜子，一场婚宴。其他什么都没有。这些东西就算刘雅丽不干，卢二再娶媳妇儿也能用。我他妈活了这么大就没听说找婆家要工作的！现在这社会，有工作的都散伙了。谁有那么大能耐？”
李清华站起身：“大哥，我在家怎么说的？这回让她死心吧。我回家了。”
华子：“刘诚大哥，我跟你家老四处的最好。你们哥儿四个都老实厚道，你这个老妹子怎么就……”
刘诚：“爹妈没得早。前几年光顾给老四订婚结婚，没顾上她。”
华子：“卢家别看现在困难。没看看人家的收成，没看看人家的豆腐坊？这样的人家穷不上三年！”
刘诚当然知道卢家的根底，绝对是根本人家，老老实实过日子的地道农民。老卢做豆腐的手艺四乡闻名。不知道刘诚回家怎么说的，不管刘雅丽是什么心情，她却是蘑菇崴子屯儿第一个坐着佩戴大红花的大汽车出嫁的新娘。
太阳一出，华子就开着老解放从西岗子出发，在村里绕了一圈儿，过木桥上东岗子。把新娘子送到了卢家大门口儿。
新娘子下车，华子就调转车头准备回去。老卢拿着一条大生产香烟，要给华子酬谢。他坚决不要。
老卢把烟揣起来：“华子，我知道你不抽烟。可是把车送家去一定回来喝杯喜酒。你要不来，我就去你家找你去。”
“那一定。我车送回去，然后就来。”
太阳已经升起很高，蘑菇崴子屯儿人都已经来来往往去卢家贺喜喝喜酒。华子把车送回家，揣了几块钱就往卢家去。
当年华子参加的第一个婚礼是刘雅丽的嫂子李清华，贺礼钱才五毛。那时还有拿毛巾的，还有拿香皂的。现在不知不觉涨了十倍还都得是现钱。
华子出门往东南走，刚到中心横道，就见一帮老娘们站在道边闲聊呢。
见华子走过来，田淑云老远就喊：“华子，你去随礼呀。”
“那当然。我把车都锁了，喝完酒在家歇一天。”
蔡香萍：“你都给他们家出车了，就不用花随礼钱了吧？”
“那可不成。车是帮忙。礼钱一分不少。五块！”
田淑云：“听听吧，还是我儿子讲究。车是车钱是钱。哈哈哈……”
蔡香萍：“华子要是你儿子，你六七岁就生啦？哈哈哈……”
赵老妖撇着嘴：“老卢家那酒席有啥吃头哇。连猪都没杀，清汤寡水儿的。咱可不去！我家老蒋去县城买化肥去了。”
田淑云：“老妖你又开始撇清拉怪啦。你家老蒋就是躲出去不想随礼！老卢家再怎么清汤寡水儿，人家儿子可娶媳妇儿了。你儿子也三十出头了吧？啥时候娶媳妇儿？打算杀几口猪啊？”
赵老妖：“哎呀，你说现在的人都怪了。以前随礼一条手巾一块洋胰子就行，现在最少得两块。”
田淑云瞥着赵老妖：“嘿嘿，以前鸡蛋还五分钱一个呢。现在变几毛了？”
赵老妖顺嘴答道：“两毛一个。去，谁知道鸡蛋啥价钱。”
田淑云：“让你家大牛逼快张罗给儿子娶媳妇吧。多少能收点随礼钱，够你抠一个月鸡屁股啦。”
赵老妖：“呸！你个死大裤裆。要馋死啦，有能耐你也生个儿子。自己养不出孩子，还笑话别人。”
田淑云：“你们两口子一对儿大牛逼。人话都不会说！你有儿子咋的，一个也娶不上老婆！”
华子连忙走过去拉起田淑云：“赶紧走喝酒去吧。要不赶不上这悠儿啦。”
再不拉走俩人非打起来不可。
往卢家走，蔡香萍说：“华子，你拉淑云干啥？张嘴就揭短，让淑云挠那赵老妖才解气。”
“你可行了吧。看热闹不怕乱子大。高高兴兴来随礼，斗嘴惹气生，犯得着么。”
从卢家回来，华子根本睡不着。赵老妖随口那一句话深深刺激了田淑云，随了礼，吃了几口菜就借故走了。
回想当年，田淑云跟他借“小土豆”的时候，她说什么自己就信什么。其实当时自己也贪恋田淑云的漂亮，禁不住她的诱惑。
再往后，他是玩疯了。尤其是田淑云当队长以后，把他自己美得云里雾里。他只是担心有了孩子会像康淑君的三妞那样后患无穷，却忽略了岳友国的灼人妒火。其实只要看看柳子富对孙信义的仇恨目光，他早就该明白。
不知为什么，华子起身来到西里屋，药品架子、药柜、书柜都已经落上了灰尘。
但愿世间人无病，何妨架上药生尘。
不要说世人多病，就是蘑菇崴子屯儿的人也大有病人在！他的亲密战友淑云姐就有病。可是华子已经发誓不行医五年了。
大妞放下自行车走了进来。
“这屋里的东西都眼生了吧？”柳青青问。
华子：“这些年就想赚钱。结果钱是赚了，落下一屁股贷款。张罗种地干活儿，结果都没种明白，落下一身病。姐，当时为跟你们怄气，发誓不再行医。现在想想，是不是错啦？”
柳青青：“我不爱说，但我愿意想。世上的事儿，分什么人看。一样的事儿有人看是对的，也有人看是错的。就说你不行医，二妞就说对，我就认为不对。”
华子：“我那时就不管对不对，只要自己高兴舒心，说干就干！”
“哼哼，干出事儿来了吧，差点没让人打死，又差点没让人咒死！你那个发誓，我们都当笑话看，当时都认为你没长大耍性子。没想到你一疯就是四五年！还打算疯下去？”
华子：“用二妞的话说，手插磨眼拔不出来了。至少我铺的摊子，还得扑腾几年。我弄的贷款我得还清了。”
“那你看着药架子发什么呆？”
华子：“还债呗。田淑云的人情债。医方药书医理读得差不多了。付诸实践，哥们还得重出杏林！”
柳青青：“呵呵，我就等着这一天呢。你什么时候再开方子，就说明你长大了。”
田淑云和蔡香萍果然来了。
田淑云坐在炕边就哭了，蔡香萍不住地安慰她。她这队长当的，有人羡慕，更有人嫉妒。嫉妒的人当然难免放冷箭，造黑谣。
在蘑菇崴子屯儿女人嘴里，男人是否当王八没人在意。女人生不出孩子，却是诅咒谩骂的第一利剑！当年华子口诛第一骂曲惠勤，就是用的这把利剑。
现在华子可以断定，田淑云生不出孩子绝不是仅仅岳友国有毛病。田淑云早年的经历，这些年的劳累一定也做下了毛病。
华子把一张白纸交给大妞：“问问她，小腹有没有冷感、冷痛、白带状况。然后我来诊脉。”
华子把田淑云夫妇历次去省医院开出来的方子，都拿出来仔细推敲。
坐在长条桌前，仔细诊脉，良久之后才说：“看来，哥们儿得花上血本儿了。”
他思索着说：“大妞姐，我便想边说，你记下。”
大妞激动得手抖颤抖了，拿着纸笔坐在对面。
华子：“益母草、麦门冬、泽泻、车前子、细辛、红花、没药、艾叶、菟丝子、姜片……”
他又一抬手：“把细辛先去掉。”
大妞问：“为啥呀。”
“这味药毒性大于药性，不能用。益母草、车前子、红花、艾叶、菟丝子、姜片再去掉。”
大妞放下笔：“再去就没啥啦？你要干什么？”
华子：“这些药咱们山里有的是，自己采的药性好。红花咱自己种。以上中药水煎服用，滤去药渣，加入红糖服用……。”
田淑云：“红糖？前几年那玩意儿供销社随便买。现在那玩意儿可金贵！我淘换两年也没弄到一斤。”
华子：“你先按大妞姐的吩咐做。红糖我去想办法。这是整一斤。”
田淑云：“这是啥？”
华子：“黄芥子。这可是做药用的，你别闻见香味儿当佐料用了。先把艾蒿叶子熬成水，再把黄芥子研成细末用纱布包好放进艾叶水里熬。然后怎么做大妞姐儿告诉你。我要告诉你的是，这玩意儿研磨的时候特别香。你要是敢做菜吃……”
田淑云：“你别磨叽啦。谁家拿中药当佐料？”
“这玩意儿既是中药也是佐料。”
田淑云：“以前吃了那么多中药，都没用啊。”
华子：“但是已经起作用了。以前是驱寒化瘀，现在是补益活血。脉象活跃，气息调匀。就差这一步啦！”
田淑云：“我家老岳说，要不也花点钱请葛大屁股和老庞来跳几场。”
“放屁！你可是队长，万一让白凌云抓住，你咋办？还得往裤裆里塞坯头子！”
白糖从凭票供应，到逐渐开放多少还能买到。只要花高价，在黑市可以买到更多。可是红糖就是到省城，也只能从秦忆娥手里弄来几两。
可是就这几两师姐也不肯给华子，她要给大妞留着。
没办法还得找满碎嘴子那些黑市大侠想办法。
太平盛世，天下是达官贵人的天下。国将不国的时候，天下又是老百姓的了。国家兴盛分红时，匹夫无份；国家危难需要救难时，匹夫有责。他们找了两个多月，才打听出当年吉江市甜菜站积压一些库存。自从生产队散了，没人愿意再种甜菜。甜菜站也在转产中。
不过那玩意儿没人敢拿来换现钱，最稳妥的法子。悄悄地以物换物。
华子犯愁道：“他奶奶的，今年的山货蘑菇木耳榛子松子儿咱都卖钱了。还能拿啥换？”
满自由：“有也没用。蘑菇崴子屯儿和吉江市都是一片山岭，就你们那有蘑菇？人家那边还有大米呢。”
金贞顺把狗肉汤放到桌子上：“有大米也一样吃不饱。我老家的人都吃二米饭。大米加小米。不过蘑菇崴子屯儿的小米他们买不到。”
华子一拍桌子：“你等我三天，然后咱们一起开车去吉江！”
回家以后我把康淑君、蔡香萍、李清华、田淑云都找到我家，在蘑菇崴子屯儿收小米，三毛收不到就五毛。只要小米好，不怕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