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林安被抓得胳膊生疼,却也没有挣扎,微微眯着眼睛回忆道:“家主,不是小的不想拦!你突然站上椅子,满堂将领都盯着呢,我哪敢在那么多人面前驳你面子……”
话音未落,后面的话林元正也没听真切,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苏轼的这首被誉为 “千古绝唱” 的《赤壁怀古》,作为开创豪放词风的扛鼎之作,本以雄浑壮阔的意境勾勒历史沧桑,此刻从他口中吟出,却成了搅动局势的利刃。
毕竟这一路押运,途经诸多三国古战场,烈酒上头时,那些金戈铁马的往事难免涌上心头。
这般想着,林元正渐渐缓过神来,松开死死攥着林安的手,懊恼地拍了拍额头。林安见状,吓得后退半步,喉结滚动,急忙说道:“单将军当场就跳起来叫好,拍着桌子说你这气魄,定能成大事!还有人说要效仿周郎,挥师东进……”
林元正摆了摆手,不知是宿醉的余韵,还是心累所致,瞬间意兴阑珊。窗外蝉鸣聒噪刺耳,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声音沙哑道:“此事莫要再提,你先去备些醒酒的吃食。”
林安话到嘴边又被生生噎了回去,脸上还带着未说完的急切神情,僵在原地片刻,才讷讷应道:“诺。方才徐将军特意叮嘱,说家主若歇好了,便去听松阁一叙。”
“知道了。” 林元正微微颔首,声线低沉,听不出喜怒。
待林安退下,他缓缓起身,踱至铜镜前,修长手指将凌乱的衣襟一一抚平,喉间溢出一声自嘲:“都说饮酒误事,这回也算是万幸。若昨夜吟诵的不是《赤壁怀古》,而是‘冲天香阵透长安’,那可真就惹出祸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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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宫殿,兰台宫前。晨曦初露,淡金色的阳光斜斜洒在朱红宫墙上,檐角铜铃在晨风里轻轻摇晃。
刘长宏与李靖对峙而立,前者屈指叩击腰间短刃,玄色劲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后者单手持着长刀,刀刃映着天光,泛着森冷的寒意。
“兄长,请!” 刘长宏话音未落,短刃已出鞘半尺。寒光乍现间,他身形如狸猫般疾冲,短刃直取李靖面门。
李靖沉肩拧腰,长刀横扫而出,刀风带起地面落叶,“当啷” 一声将短刃荡开。刀锋顺势下压,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劈刘长宏顶门,逼得对方就地翻滚避开。
刘长宏借势跃起,短刃划出刁钻弧线,刺向对方肋下。李靖侧身避让,长刀舞出半轮银月,将攻势尽数挡下。两人招式越使越快,长刀大开大合,短刃刁钻狠辣,兵器相撞迸发的火星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碎屑。
激战正酣时,李靖突然刀走偏锋,长刀贴着刘长宏耳畔掠过,惊得他脖颈后寒毛倒竖。刘长宏借力后跃,短刃横在胸前护住周身,目光紧盯着李靖腰身,随时准备迎接下一轮攻势。
李靖踏步欺近,长刀裹挟着风声斜劈而下。刘长宏不退反进,矮身贴近对方身侧,短刃直取腰腹。却见李靖手腕翻转,刀背骤然横扫,刘长宏仓促间举刃格挡,整个人被震得连退五步。
他后背撞上宫墙,喉间泛起腥甜,却趁着李靖长刀势终力竭的间隙,欺身而上,短刃抵住他喉间动脉。
“兄长承让了。” 刘长宏气息未稳,额前碎发被汗水黏在脸上,说着收回短刃,入鞘退后。
李靖缓缓放下长刀,晨光映着他眼底难得的笑意:“若论生死相搏,还是你这见血封喉的短刃更狠。”
刘长宏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兄长的长刀势大力沉,大开大合间方圆三丈皆是杀招。我若也使长兵,怕是得以命相搏,方能与兄长势均力敌。”
说着,抬手轻摆短刃,继续道:“而这短刃虽不及长刀威风,却能贴身周旋,不过是取巧罢了。” 晨风卷着几片落叶掠过青石板,将两人兵器相交的痕迹轻轻掩盖。
李靖将长刀缓缓归鞘,刀身入鞘发出清越鸣响。他抬眼望向刘长宏,目光中带着几分赞赏:“还是你思虑周全,懂得因器制宜。以往切磋总输你半招,今日算是明白了,这长短兵器相克之道,倒被你琢磨得透彻。”
刘长宏抱拳一礼,晨光落在他汗湿的额发上:“兄长谬赞,不过是被逼急了的法子。”说着,他抬手指向院落中飞檐翘角的石亭,亭内青石桌上已隐约可见茶盏的轮廓:“我早吩咐人备下了茶水,正适合解乏,咱们且去坐坐?”
李靖微微颔首,几步上前,袍角带起地面细碎的落叶。两人并肩踏入石亭,只见青瓷茶盏中雾气袅袅。他伸手执起茶盏,杯壁的温热透过掌心:“倒是许久没这般痛痛快快打一场,再配上这好茶,当真畅快。”
刘长宏端起茶盏,轻吹开表面浮着的茶叶,待热气稍散,方才浅啜一口。茶汤入喉,清苦与回甘次第漫开,将方才打斗时的燥热驱散了几分。
“先前与世谔兄长切磋,总也施展不开。他的招式大开大合,偏爱以力破巧,我生怕一时收不住手,误伤到他。”
刘长宏苦笑着摇了摇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沿,续道:“说来也巧,昨日武轩私下寻我,直言想改练长兵。他说长剑不利骑兵争斗,唯有长兵方能在马背上挥出破阵之势。”
李靖眉头微蹙,指尖叩着石桌,沉吟片刻,低声道:“依我看,这话十有八九是世谔兄长教他的。”
他抬眼望向宫墙外摇曳的旌旗,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总嫌长剑使起来不够刚猛,还常说骑兵作战就得像他那般,抡着马槊劈开千军万马才痛快。”
“兄长说得在理。” 刘长宏轻晃茶盏,看着茶叶在碧波中沉沉浮浮,“长剑劈砍终究受限,骑兵冲杀时难以施展。等有空了,我便教他二人长矛长枪的招数。不求他们阵前能克敌制胜,只盼遭遇骑兵突袭时,好歹能护住自身周全。”
李靖端起茶盏,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轻笑:“你倒是把那两个小子看得紧。” 茶汤入口的苦涩在舌尖化开,他望着亭外渐盛的天光,神色陡然凝重:“不过昨日与林元正一见,倒是让我刮目相看。特别是那首曲子词,借古喻今、暗藏锋芒,能将胸中丘壑凝于词句,确是难得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