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街道上还弥漫着昨夜残留的雾气。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脚步沉重，像是踩在棉花上。一夜未眠，精神恍惚，但我没有报警，也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总觉得，这趟车背后藏着什么秘密，而我已经被卷入其中，无法抽身。
坐在沙发上，我盯着天花板，脑海里不断闪回昨夜的画面——那双鞋，那双没有主人的鞋，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车厢里？为什么我完全没有印象？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仿佛这辆公交车本身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陷阱。
我翻出手机，找到了昨天的行车记录仪。我本以为能看到那双鞋的主人，但视频里只有空荡荡的车厢。我不死心地快进，直到终点站那一段。
画面中，车门缓缓打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脸上戴着一副墨镜，尽管是深夜，却依旧戴着。他没有投笔，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了车厢最后一排。
然后，画面戛然而止。
我盯着屏幕，心跳加速。忽然，我想起一件事——昨天那双鞋，和视频里那人的鞋子一模一样。那种皮质、那种款式，甚至连鞋尖的磨损位置都一模一样。我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手心全是冷汗。
我决定去查一查这趟车的资料。我找到了公交公司的老员工王叔，对方听我说起305路时脸色骤变。
“那条线路……已经停运十年了。”王叔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恐，“你确定你开的是305？”
我点头，眼神坚定。
“那你……看到过乘客名单吗？”王叔的声音有些颤抖。
“什么名单？”
“305路在停运前，最后一次运行的乘客名单。”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继续说，“那辆车在旧城区终点站失踪，所有乘客和司机都……没再出现。”
我愣住了，喉咙发干，仿佛被人扼住了一般。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昨晚开的那辆车，可能根本就不是正常运行的公交车。
回到家后，我翻出了那双鞋。我在鞋底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和名字：
【乘客名单】
林秀兰（女，35岁）
张伟（男，42岁）
陈小慧（女，18岁）
周建国（男，68岁）
李志远（男，29岁）
我愣住了。
我的名字……也在上面？
那一刻，我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心脏，整个人都僵住了。这不是恶作剧，也不是幻觉。我清晰地记得，自己从未坐过305路，更别提出现在这份名单上。可现在，我的名字就赫然列在其中，仿佛我早已是这趟车的一部分。
我开始翻找资料，试图找到更多关于这趟车的信息。我查了十年前的新闻报道，发现确实有一起离奇的公交车失踪事件。305路在旧城区终点站最后一班发车后，再也没有返回，也没有任何信号。警方调查了许久，最终以“车辆故障导致乘客自行疏散”为由结案，但没有任何人站出来说明情况。
更诡异的是，那份乘客名单上的名字，与我手中这张几乎一模一样。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只是“开”了这趟车，还是……我本就是乘客之一？
接下来的几天，我不断做着同一个梦：我坐在空无一人的车厢里，车窗外是浓雾弥漫的旧城区。车厢尽头，那双熟悉的皮鞋缓缓向我走来，而我却无法动弹。每一次梦醒，我都发现自己满身冷汗，甚至有一次，我发现自己的鞋带被系成了奇怪的结。
我开始失眠，开始怀疑现实。我尝试联系名单上的其他人，但电话不是空号，就是无人接听。我去了林秀兰的住址，却发现那是一栋早已被查封的旧楼，门口挂着“危房勿进”的牌子。
我终于明白，这趟车并不是普通的公交车，而是某种连接现实与虚幻的通道。那些乘客，或许早已不在人世，而我，似乎也被某种力量拉进了这条线路。
那天晚上，我又接到了那通电话。来电显示是未知号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李志远，305路准备发车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你，是最后一班的司机。”
我猛地挂断电话，冲出家门。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不能再待在原地。我一路狂奔，直到筋疲力尽，才发现自己站在了那条熟悉的公交站台前。
站牌上，赫然写着：“305路，末班车即将发车。”
我回头望去，身后空无一人。而当我再次看向站台时，那辆熟悉的公交车正缓缓驶入，车灯在夜色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车门缓缓打开，我看到车厢里坐着几个模糊的身影。他们的脸我看不清，但我能感觉到，他们在看着我。
我知道，我无法逃避了。
我迈步上车，车门在我身后缓缓关闭。
下一秒，车厢里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乘客名单确认完毕，305路，最后一次运行，即将发车。”
窗外的夜色，仿佛更深了。
车门关闭的瞬间，车厢内响起一阵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古老机器启动的声音。我站在门口，双腿仿佛被钉在地上，无法动弹。四周的空气骤然变冷，连呼吸都凝成了白雾。
车厢里坐着几个人，他们的身影模糊不清，像是被一层薄纱遮住，只能依稀辨出轮廓。我认不出他们是谁，但直觉告诉我——他们都是名单上的人。
“欢迎回来，司机。”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从车厢深处传来。我猛地回头，发现原本空无一人的最后一排，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身影。
是那个穿黑袍的男人。
他依旧戴着墨镜，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驾驶座：“你该去开车了。”
我的身体仿佛被操控了一般，不由自主地走向驾驶座。方向盘冰冷刺骨，仪表盘上没有任何显示，唯独车速表的指针在缓缓转动，指向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数字：∞。
“我们要去哪里？”我低声问。
“终点之后。”黑袍人答。
公交车缓缓启动，窗外的街道开始扭曲，建筑像是被水泡过的画纸，逐渐模糊、变形。我看到熟悉的街景消失在浓雾中，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我从未见过的道路。
道路两旁，是一排排老旧的公交站牌，上面写着“305路”几个字，但每一个站名都不同，有些甚至是我从未听过的地名。
“这些……都是305路曾经停靠过的站点。”黑袍人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也是我们曾经的归途。”
我猛然意识到，这辆车并不是在现实世界行驶，而是在时间与记忆的夹缝中穿行。
“那我们要去哪里？”我再次问。
“终点之后。”黑袍人重复着，声音中带着一丝悲悯，“那里，是我们所有人的归宿。”
车厢里，其他乘客开始低声交谈，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沉重的哀伤。
我握紧方向盘，看着前方那条看不到尽头的道路。我知道，这趟旅程，不会再有回头路了。
而我，也终于明白——我不是司机，而是乘客之一。
305路，从未真正停运。
它，一直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