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上的青石地砖已被灵力冲击得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王天和指尖的灵力已凝聚成淡金色的气旋,鬓角的白发在猎猎罡风中微微颤动。他身后的风云城修士们个个嘴角带血,有两人已被震得跪倒在地,握着兵器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对面的三名霸天城修士却依旧气息沉稳,为首的上官流狂笑一声,手中重锤裹挟着千斤之力砸向擂台中央的石柱:“一柱香燃尽之时,便是你们风云城跪地求饶之刻!”
香灰簌簌落在王天和的手背上,他望着台下脸色惨白的城主,喉结滚动了两下。三年前那场血盟之约犹在耳畔,若是今日输掉这场城主挑战赛,风云城的矿脉就要被霸天城瓜分,城中三千修士将沦为阶下囚。他掌心的汗浸透了袖袍,正要迈出脚步时,眼角余光瞥见角落里的燕云峰。
那青衫中年男子面色苍白,额头上冷汗涔涔,他的右手紧紧地攥着腰间的玉佩,仿佛那是他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由于过度用力,他的指节已经泛白如霜,微微颤抖着。
当范无言将这枚刻着阵纹的玉佩交给他时,他清晰地记得那枯瘦的手指在他手背上重重地敲了一下,同时传来范无言低沉而严肃的声音:“此乃我耗费二十年修为布下的护城阵枢,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动用。”
此刻,燕云峰站在擂台边,目光紧盯着擂台上激烈交锋的众人。他的心中却突然浮现出昨夜的一幕——范无言在昏黄的灯光下,正仔细地缝补着他那破损的剑穗。老人的身影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有些佝偻,然而,当他抬起头时,那浑浊的眼睛却在一瞬间亮得惊人,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
“云峰,”范无言轻声说道,“有些东西,比性命更重要。”
“嗡——”
玉佩突然散发出幽蓝的光芒,燕云峰只觉得一股强大而汹涌的力量如洪流般顺着他的经脉奔腾而上,直冲向头顶。他的身体不禁一颤,眼前的景象也随之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燕云峰惊愕地发现,擂台四周原本静止的石雕竟然在这一刻突然睁开了眼睛,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檐角的铜铃也开始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变故敲响警钟。而那些刻在城墙砖缝里的符文,此刻正顺着地砖的纹路迅速游走,如灵动的蛇一般,在他的脚下汇聚成一条发光的河流,闪耀着神秘的光芒。
与此同时,霸天城的上官流正挥舞着巨大的铁锤,狠狠地砸向一名站立的风云城修士。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重锤在半空中突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硬生生地凝滞在那里,无法再前进分毫。
“这是怎么回事?”上官流满脸惊愕,猛地回过头来,目光落在了燕云峰身上。只见燕云峰站在擂台中央,他的青衫被强大的灵力鼓荡得如同扬起的风帆一般,猎猎作响。燕云峰的双眼之中,倒映着流转的阵纹,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你们霸天城践踏盟约,霸占矿脉,今日便是你们还债的时候!”
就在燕云峰的话音还未落之际,只见他猛然间抬起手来,对着天空做出一个虚握的动作。这看似简单的一个动作,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和威严。
就在这一瞬间,整个风云城都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震撼,突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这种颤抖并非是普通的震动,而是一种让人感到恐惧和敬畏的颤抖,仿佛整座城市都在回应着燕云峰的愤怒。
城墙上的箭垛更是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一般,在瞬间爆发出万千道耀眼的金光。这些金光如同密集的箭雨一般,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量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金色大网,将整个擂台都笼罩在其中。
台下的众人见状,纷纷发出惊呼。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而在人群中,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指着天空,满脸惊愕地喃喃自语道:“这……这是护城大阵啊!当年城主为了布下这个阵法,可是硬生生地断了三根肋骨啊!”
与此同时,霸天城的修士们也突然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运转变得异常滞涩,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束缚。上官流手中原本威力巨大的重锤,此刻竟然开始不受控制地反向转动起来,带着他踉跄着向后退去。
而另一边的上官飞,他原本正准备祭出自己的飞刀,给燕云峰致命一击。然而,就在他的飞刀刚刚脱手的一刹那,那飞刀却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牵引,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后,竟然擦着他自己的耳朵,直直地钉进了旁边的木桩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上官飞魂飞魄散,脸色苍白如纸。
“这不可能!”上官藤祭出本命法宝铁伞,却见伞骨突然寸寸断裂。他惊恐地看着燕云峰,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在矿道里捡矿石的年轻人,那时自己还曾一脚将他踢进泥水里。而此刻,那年轻人正抬手对着他虚空一推,护城阵的力量顺着他的指尖涌出,如潮水般将紫袍修士卷离地面。
香头的火星在风里挣扎了两下,即将熄灭的瞬间,燕云峰突然踏前一步。他听见血脉里传来轰鸣声,仿佛整座城池都在与他共振。护城阵的光芒突然暴涨,三道金色光墙从地底升起,分别撞向三名霸天城修士的后背。上官流像断线的风筝般飞出擂台,重重砸在台下的兵器架上,重锤脱手滚落,砸断了三根栏杆。上官飞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撞在观战席的石柱上,喷出的血溅红了半幅楹联。上官藤试图御剑逃窜,却被突然合拢的光网兜住,像条离水的鱼般摔在城墙根下。
“铛——”
断香落在地上,火星溅起又迅速熄灭。
全场鸦雀无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只有三息的时间,却让人感觉无比漫长。紧接着,如雷般的欢呼声骤然响起,震耳欲聋,响彻整个场地。
王天和的目光紧盯着缓步走下擂台的燕云峰,他注意到燕云峰的嘴唇毫无血色,原本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显得苍白如纸,仿佛生命的活力正在从他身上一点一点地流逝。燕云峰身上的青衫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汗水沿着他的背脊流淌下来,浸湿了衣衫。
王天和见状,心中一紧,连忙迈步上前,想要扶住那摇摇欲坠的燕云峰。然而,就在他快要走到燕云峰身边的时候,却看到燕云峰突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噗!”燕云峰猛地咳出一口黑血,那黑血如墨,溅落在地上,形成了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与此同时,他手中紧握着的那枚玉佩也从指间滑落,“啪”的一声,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玉佩断裂的瞬间,原本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玉佩,光芒骤然黯淡,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
“你……”王天和的声音在喉咙里哽咽着,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当然知道动用阵枢意味着什么——那可是需要折损三十年寿元的禁术啊!
燕云峰缓缓抬起头,他那苍白得如同死人一般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的笑容很淡,却让人感觉无比沉重。
“范先生说……守住城,比什么都重要。”燕云峰的声音很轻,轻得如同风中的残烛,仿佛下一刻就会消散。他的目光穿过人群,望向远处晨光中的城墙。
城墙在晨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庄重,那里有早起的孩童正在修补被震落的瓦片,他们的笑声和呼喊声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炊烟从千家万户的屋顶升起,袅袅袅袅地在青灰色的天空里散开,那景象,像极了范无言常抽的旱烟。
台下的城主突然老泪纵横,他踉跄着扑到燕云峰面前,颤抖的手抚过他苍白的脸颊。晨光穿过云层落在擂台上,将断裂的香柱、碎裂的玉佩和中年唇边的血迹都染成了金色。有修士突然高喊:“风云城胜了!”喊声如潮水般漫过城墙,惊飞了檐角栖息的白鸽,那些白色的身影掠过湛蓝的天空,在晨光里拖出长长的弧线。
上官流躺在擂台下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墨玉牌,那温润的触感却驱不散心头的寒意。他望着擂台旁人事不省的燕云峰,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假仙七层的修为,千年难遇的阵脉亲和体,竟为了一场赌约赌上了往后的修行路。
三年前在昆仑论道时,他曾见过燕云峰一剑劈开三丈厚的玄冰,那时燕云峰眼底的锋芒比冰棱还要耀眼。如今那双眼紧闭着,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强行催动阵法时的痛苦纹路。上官流想起昨夜收到的密信,信中说燕云峰本已触摸到假仙八层的壁垒,假以时日必能叩开另一世界的天门。可现在,护城阵的反噬正顺着他的经脉啃噬根基,就像被白蚁蛀空的梁柱,再难承托起重担。
“可惜了...”他低声呢喃,却见身旁的侍女突然屈膝行礼。转头望去,杨远间正缓步走上观礼台,月白长衫上还沾着晨露,嘴角却噙着挥不去的笑意。
“上官兄觉得可惜?”杨远间执起茶盏,碧绿的茶汤里倒映着他眼底的精光,“依我看,这倒是天赐良机。”他抬手遥指台下,霸天城的修士正抬着重伤的同伴狼狈离去,为首的红脸大汉临走时狠狠踹翻了茶桌,那声响在寂静的广场上格外刺耳。“你们权贵派折了羽翼,中间派失了栋梁,接下来的七城大比,该轮到我们改革派说话了。”
上官流紧皱着眉头,凝视着眼前的人,似乎对他的话感到十分担忧,他迟疑地说道:“燕云峰若是真的废掉了,那风云城恐怕会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啊,到时候……”
然而,杨远间却显得异常淡定,他轻轻地放下手中的茶盏,茶盖与杯沿相碰,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紧接着,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缓缓说道:“乱一点才好呢。”
上官流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不禁追问:“为何这么说?”
杨远间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三年前,他们这些人瓜分灵田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透露出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如今燕云峰遭遇如此变故,正是我们出手的好时机。”
说罢,杨远间突然凑近上官流,将声音压得极低,仿佛生怕被别人听到似的,轻声说道:“我已经吩咐人准备好了最好的疗伤丹药,等燕云峰醒来之后,就立刻送到他的床头。记住,在这个时候给予他帮助,就如同在寒冬中送上一盆炭火,这种雪中送炭的情分,可比锦上添花要珍贵得多啊。”
就在这时,台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人们的喧哗声、惊叫声交织在一起,使得原本安静的场面瞬间变得嘈杂起来。
王天和抱着燕云峰,脚步匆匆地朝着内堂走去。燕云峰的身体软绵绵地靠在他的怀里,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气。然而,就在王天和转身的一刹那,燕云峰那原本毫无生气的手指,却微微地动了一下。
这一细微的动作,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但在燕云峰宽大的衣袖里,却有一样东西悄悄地滑落出来——那是半片断裂的玉佩。玉佩的边缘参差不齐,显然是经过剧烈的撞击而破碎的。阳光正好洒落在那残破的阵纹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宛如昨夜范无言从指缝中漏下的最后一口气,微弱而又无力。
上官流站在远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那抹晃动的青衫背影。他看着王天和抱着燕云峰渐行渐远,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上官流想起了杨远间刚才的那一抹笑意,那是一种洞悉一切的笑容,仿佛他早已看透了这场争斗的结局。而现在,上官流终于明白了杨远间笑意的来源——这场看似激烈的胜利,其实并没有真正的赢家。
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每个人都在拼命地争夺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却没有人意识到,他们其实都只是棋子而已。真正看得最清楚的人,或许并不是那些在台前争得你死我活的人,而是像杨远间这样,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人。
而他们这些旁观者,虽然看似置身事外,但实际上,他们早已在无形的棋盘上,开始了新的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