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用平静而忧郁的目光扫视一遍来者,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好似早就想到来的会是他们几个一样。
“院长,应该还认得我们吧?”黄娜托萝走到护栏前,问道。
“当然。”医生举目望向黄娜托萝,嘴角浮起一丝和善的微笑,“我就知道你们会来。那个警察应该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们了吧。”
“基本都告诉我们了。”
“那你们还来找我干什么?我已经把我该说的全部说了。”
“就是想要了解关于您创立的黑巫医教,私下里和您聊聊这些,没关系吧?”
医生无所谓地微笑一下,神态格外的平静。
“怎么称呼您?”
“沈昙。”医生说,“不用客套了,有什么就说什么吧,反正只要是我知道的,都会说的。”
黄娜托萝回头,和湘湫二人交换眼神。
湘会了意,走上前一步,望着护栏背后医生沉着的面孔,问道:“沈院长,我们听警察说,您创立黑巫医教,其实是想要救治那些现代医学难以被治愈的病患,对吗?”
“您说对了。”
“说实话,我对您是怎么做到的很感兴趣,因为在此之前,我是一个科学唯物论者,我不太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巫术或邪术。”
“那看来您现在是相信了。”沈昙眯起眼睛说。
“不,其实还是不信。”湘说,“在我看来,任何所谓的巫术和邪术,要么是巧合,要么就是一种虚假的表象,一切巫术和邪术的背后一定还是科学,只是有可能人们还没有发现。”
沈昙听了,很含蓄地抿嘴一笑,没有反驳:“您这样说也有道理。”
湘稍微想了想,继续问到:“沈医生,您是什么时候创立的黑巫医教?”
“一年多前。”
“您当初是怎么创立的这门宗教呢,是您凭空创造的,还是由其它宗教演变而来的,或者说是有什么其它的源起?”
沈昙闭上眼睛,低下了头,沉默一会儿后,饱含怅然地开口道:“这个问题,我感觉不是那么容易回答的,将它凭空创造出来,我没有那样的本事,但要说它真正的源头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可以诚实地告诉你们,可以说,创造黑巫医教的人并不是我,而是另一种神秘的存在,它只是借用我的身体,促使我创造了它,而我就是被它选中的一个工具。”
听了沈昙这番话,其它三人都一脸迷惑地望了望彼此,还没等湘追问,沈昙就继续刚才的话说了下去。
“我可以告诉你们,从前的我,和你们一样,是一个信仰科学的人,三年前,我在缰矢城读研究生,学的是临床医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了康郡县城,在那里做院长的助理医师,因为县医院很小,所以各种手术基本都由院长来做,我就担任助理。两年半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被一个无法看清真貌的人封为了祭司,它说它是黑巫教古神诺波夫,而我是被选中的宗教继承人,它给我指明了创立黑巫教的方法,后来,我经常都会梦见它,它教给我了许多黑巫教的巫术,作为交换,它给我提了一些要求,例如让我隔一段时间做完成一些仪式什么的。它教给我的那些巫术的确有用,相应的,我也完成了它给我提出的任务。但是之后有一段时间,我没有按照它说的做,它便向我提出警告,说如果我再不按要求完成它的任务,我身边的人就会死去,因为我没有亲人,当时我最好的朋友就是院长,结果没过两天,年轻的院长真的突发脑梗去世了。当天晚上,我又梦见了它,它说如果我再不听命他的安排,我也会很快死去,这下我不敢不听它的话了。院长死后,我担任了院长,并且将医院里的一间房间安排成了黑巫教的祭室,一年多前的一天夜里,我梦见它,它告诉我说我的所有任务已经完成了,而它也将重新回归人世,我问它,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它说我已经不再是黑巫教的祭司了,从今以后,无论我做什么它都不会管。那是我最后一次梦见它。后来,我将黑巫教改为了黑巫医教,自己封了祭司,并且将自己掌握的巫术用在了医疗上,因为巫术确实可以治愈很多科学无能为力的病症,特别是精神疾病,就像我已经说过的。这就是我这些年的经历,非常离奇,对吗?我也是这么觉得,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前几年梦到的那些东西只是因为我病了,兴许是臆想症之类的心理疾病,但再想到由我自己亲手创造的一切,就知道那种东西绝对是真实存在的,我不知道黑巫教究竟存不存在,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不是古神,但是,是它引导我创造了黑巫医教。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为自己开脱,但是所有这些事情,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机会给任何人说,现在,反正我也即将面对法律的制裁,所以这是说出这些真相的最好机会,就算你们不相信也没关系,至少我也已经说过了,不再有任何隐瞒了。”
“所以说,那些所有的巫术,都是那个所谓的黑巫教古神在梦里教给你的?”湘问。
“是这样没错。”
“这个黑巫教,和黑魔法教是什么关系?”
“黑魔法教?”沈昙抬起头,眼神疑惑,“我没有听说过。”
“前天晚上我们留宿康郡县的时候,那个在我们别墅外面的人,就是你吧。”
沈昙点点头。
“你当时在屋外留下了一本黑皮书,那本书的用途是什么?”
“那是有一次在梦里,古神告诉我,在康郡县西边的一座小镇里,有一座废弃的小屋,里面藏有一本巫术古籍,它可以用于操控人类的魂灵,古神指示我把那本书找了过来。”
“这本书是写什么的?”
“黑巫祭辞,只要给它下咒,就可以操纵看过这本书的人的灵魂。”
“那本书最后一页写了三个名字,他们是谁?”
“我不知道。”
“这几天你一直在暗中策划,为的就是将我们的魂灵用于献祭,来给那个叫丽蓓卡的植物人女孩治病,对吗?”湫问。
沈昙垂下了目光,什么话也没说,轻轻点了点头。
“录口供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说关于黑巫教的事情?”
“因为我知道,说这些也没用。”沈昙的食指在桌子上划着圆圈。“我说了,我不想为自己开脱,而且,这一年多来的经历,已经和那件事无关了,创立黑巫医教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真正有罪的事,都是我做的。”
“我不想对你说这些故事的真实性做出评判。”湘严肃地说,“但是,既然你承认,现实中的罪行是你由犯下的,我就要问你了,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说过了,没有其它目的,就是给那些现代医学无能为力的病患一个康复的机会。”
“但代价却是那些无辜健康者的生命?”湫质问道。
“这倒不见得,因为他们并不无辜。”
“不无辜?这话怎么说呢?”
“因为,我非常清楚,这些人看上去无辜,但其实他们才是造成这些可怜的人得病的根本原因。”沈昙的语气相当的肯定。
这句话又是使得众人迷惑不堪,湘沉默了几秒,继续问道:“那我们呢?我们也是不无辜的吗?还是说,仅仅因为我们是外地人?”
沈昙仰起脸,神情还是像刚才一样的平静,他望向湘茫惑的双眼,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时,沈昙背后的门开了,两名警卫走进探监室。
“十五分钟到了。”
沈昙从座位上站起。他最后看了几人一眼,随后,他微眯起笑眼,冲护栏另一边的几人点了一下头。
“再见。”
说罢,他便转身随两名警卫走出了探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