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嫡母。
所有庶出在她眼里都是亲生儿女的踏脚石,可以优秀,但绝对不能比她的孩子们优秀,所以家里死了一个又一个、
她看着灰蓝的天空,笑了笑,说:“小时候天真过,以为国公爷看不到我,只是因为孩子太多了,而我不够优秀,所以我也拼尽一切,变得优秀。”
“后来发现,在他的眼里,我只是一件可以换取利益的美丽瓷器。”
张明微愤愤不平,用力挽紧她的手臂,以姐妹间的亲密要好无声地安慰她、
“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真是坏!”
刘莹喜欢她。
率性,热烈,真诚!
跟她在一起,心灵能得到温暖的滋养,感到宁静。
“刚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也失望、难过,甚至更加努力地让自己变得更优秀,但是没有用,他看我的眼神,只是从看“美丽的瓷器”,变成了看“值老钱的昂贵瓷器”,依然只是件货物。”
“我才明白,世上有些父母生育孩子只是为了拿来交换利益、巩固地位的,没有爱!或许是因为,我从小失败的次数多了点,所以我斩断对父爱的渴望,就在那一瞬间。”
“国公爷、刘家,就只是我往上爬的踏脚石,仅此而已。”
张明微点头,又看了眼前方的帝王:“看来人还是需要适当受点挫折的,不然容易钻牛角尖。”
私下看了一圈。
凑近刘莹耳边。
非常非常小声地又说了一句。
“太后要是知道陛下对她还有一丝感情,估计躺在棺材板儿里都要得意地笑出声,骂他贱。就算她什么都没得到,但她还是赢了!”
刘莹赞同,怪怪地笑了一声:“是太后能干得出来的事。”
……
雪越下越大。
在腊梅枝头堆积起来,鲜润的红将雪花衬托得更为洁白晶莹。
回到紫宸殿。
萧承宴躺在小榻上,枕着她的腿。
一条手臂横在眼神上。
让人看不到他的情绪。
但微抿的薄唇,还是泄露了他的难过和无法达成某种目标的失落。
林浓静静陪着他。
没有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
萧承宴才沙哑开口:“不知不觉,我们已经一起走过了好多年。”
林浓的声音是初冬寒意里的一抹温热:“陛下是觉得跟臣妾在一起,很愉快,所以觉得时间过得快。”
萧承宴说“是”,越发握紧她的手,那是他拥有的最完整的温柔:“我们还会在一起很多很多年。”
林浓回握他:“这世上相伴最久的,便是夫妇。”
这句话,波动了萧承宴的心弦。
是啊!
人的一生,相伴最久的是夫妇,而不是父母和孩子。
“朕小时候,总是很羡慕兄长,因为是嫡长子,得到了父母仅有的一点慈爱。而朕,虽然也是嫡出,却总被无视。”
林浓没有说话。
只是安静地听着。
萧承宴继续道:“太后……贬低朕、打压朕,眼里只有她自己的荣耀地位,明明她不值得,她死了,朕却还是难过,多可笑。”
林浓没有直接安慰,而是问了他一个问题:“小时候照顾您的乳母,对您怎么样?”
萧承宴是个重感情的人。
登基后,册封了乳母为安国夫人,就连奶兄和奶妹也都给了闲差、赐了婚事,享受朝廷俸禄:“乳母很细致周到,那时候宫里对朕最好的人就是她和太皇太后。”
林浓徐徐道:“所以乳母会疼惜您,怕年幼的您会难过失望,会在您得不到父母宠爱的时候安慰您,不断地向您灌输一些想法。”
“如比:太后只是太忙了,无暇顾及您,其实心里很爱您、很在意您的。比如:陛下身为帝王,要先爱天下黎民,然后才是自己的孩子。”
“血亲之间本就存在着无法解释的牵扯,这些借口让您理解她们,所以会希望得到关爱、渴望得到肯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是……”
她停了下来。
萧承宴被说中,更觉得与她心意相通。
“但是太后生下朕,打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要一个稳固地位的工具。血缘之亲、母子之爱,在她那儿从来都不存在。”
“她这个人想来自私自我,又怎么会对工具有什么感情?”
林浓低头,以一目温定与安宁,凝住他的凤眸:“不是您不值得,而是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母亲,她只是把您带来这个世间、让您体验世间冷暖的工具。”
“工具是没有心的,没有人能捂暖一颗不存在的心!所以失败可笑的是她,从来不是您!承宴,永远不要执着在不是自己的错误上,没有意义。”
是把他带来这个世间的工具!
萧承宴心头一震。
所有无法宣泄的窒闷与打击,像是头顶散不去的厚重阴云,在那一瞬间迅速凝结成冰,又在她的柔声细语之中化为了虚无。
深呼吸。
不再郁结。
而是闻到了花香与雪花的清洌。
……
太后的丧仪和先帝有些不同。
灵柩不必进寿皇殿,摆放在慈宁宫正殿。
宗亲后妃在宫内吊唁哭丧,百官命妇则在前朝广场。
哭礼的这三天,一直在下雪。
在正殿守灵的人还算好,不间断焚烧冥纸,殿中一点不冷。
但是跪在广场的人,真是受了大罪。
撑起的伞,挡不住风,也挡不住雪。
就算里头穿着皮袄子,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不少臣子诰命在心中悄悄嘀咕:“活着没完没了地作妖,搅合的后宫不得安宁,死了还折腾人,真不是个东西。”
艰难熬过到了第三天。
太后棺椁移出禁宫。
因为还未查出毒杀她的凶手,所以暂时不下葬,先停陵寝风水墙外的暂安奉殿内。
等到查清了真相,告慰了亡灵,再选吉日安进先帝陵寝之内。
结果棺椁要出慈宁宫正门的时候,“砰”的一声,棺椁陡然落地。
抬棺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力大稳重的。
不可能抬不住棺。
何况是八个人抬棺,就是其中一两个在松了劲儿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怎么可能让太后的棺椁落地?
这不仅仅是大不敬,还是大大的不祥啊!
“怎么回事!”
“棺椁为什么落地!”
“当差之前没人给你们讲规矩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