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水云城东南官道。
烽烟未散,战鼓犹闻。大骊与大秦交战之际,白纾月与卢秉文不幸失散。万幸她寻到了妹妹青纾,此刻姐妹二人正竭力疏散逃难的大骊百姓。
“往东走!切莫靠近水路!”白纾月站在一块高耸的青石上,声嘶力竭地指挥着。
沿途有许多逃难的百姓,他们或推着小车,或背着包裹。听从指挥,拖家带口,纷纷往东边的山道涌去。
确认队伍有序后,她压低声音对妹妹道:“青纾,你带前头几户先行。过了山坳就安全了,那里地势高可暂避。”
青纾点头应下,却不住回望队尾那个瘦小身影——小木子。
那小少年似笑似闹,晃晃悠悠跟在末尾,仿佛逃难不过是场无聊的游戏。
“姐,我们还去找卢师父吗?”
白纾月轻摇螓首:“水云城暂时回不得。此次大骊表面上虽收住阵脚,但大秦方面进攻的只是先锋部队,意在破坏港口切断水运,主力因风浪和补给问题尚未抵达。再过几日,必定能攻陷水云城,届时骊兵必定弃城逃跑,届时我们回去也没有意义了...”
青纾了然地点点头,目光又瞥向那鬼祟少年:“那他呢?”
白纾月视线一触即收:“不必管他!”
小木子闻言顿时慌了神,连蹦带跳地扑过来哀嚎:“纾月姐行行好!别丢下小木子啊!”
青纾看着小木子装可怜的模样,后脊却窜起一阵寒意。她深知这小鬼头的演技何等精湛——毕竟他根本不是人,而是五行之木化形的木精。
精得很!
白纾月见他这副作态,怒火中烧。她蓦然停步,沉着脸压低声音:“小木子,你答应过我什么?刚才在东市巷口,那是怎么回事?”
小木子悻悻然地搓了搓手,低着头,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辩解道:“我、我又没杀人,不就……不就吸了点血嘛,至于这么大火气吗?”
这话反倒火上浇油。白纾月强压怒意——这小魔头是实打实的元婴修为,自己不过修气八境,虽然是陈老头叫他跟着自己身边的,但谁知他安的什么心?
“青纾,我们走。”
见她要撇下自己,小木子慌了神,小跑着追在后面:“纾月姐!我真知道错啦!下次不敢了!等等我嘛!”
白纾月充耳不闻,带着妹妹疾步前行。
小木子见哀求无果,终究还是蔫头耷脑地跟在数丈之外,既不敢靠近,又不愿离去。
......
同一时刻,水云城外的水云江畔。
一片连绵的稻田金浪翻滚,残阳将江水染作血色。对岸黑帐连绵,旌旗招展——这里,正是大秦前线大营,曾经的水云城隔江大农田,水云江畔湾!
此时,卢秉文这位大骊的知名人物,此刻却秘密出现在了这片秦军腹地。他立于一块高地之上,远眺霞光中的故城,神色复杂难明。
“卢先生,请回吧。”
身后传来冷硬嗓音。黑甲武将按刀而立,年约三十,面如铁铸。
卢秉文未回头:“你便是前锋将军王齿乞?”
“正是。”武将抱拳却无敬意,“卢先生,你的确不该在这里。军营重地,闲人免入。”
“你不够格与我说话。”卢秉文淡淡道,“唤白祁来。”
“白将军已遭罢黜。”
卢秉文眉头骤紧:“那么,如今军权在你手中?”
“非也,”王齿乞神色不动,“末将不过暂代前锋营指挥。当然,卢先生执意要找白将军,我也并不阻拦。但我这里有封陈子先生给你的信,你可以先过目一下。”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信笺,递了过去。
“陈子?”卢秉文眉头紧锁,接过信笺展开。那狂放不羁的字迹,果然是陈老头的手笔。
信中寥寥数语:
“水云之事速决。大秦将变,即刻返程,有要事相托。此非请,乃令。若执意滞留,后果自负。记住,救人先顾己。”
卢秉文冷哼一声,将信笺卷起塞入袖中:“又是这老东西。”
王齿乞眉头微蹙:“卢先生意下如何?”
卢秉文转身望向水云城:“我先去寻徒弟。”
王齿乞脸色骤沉:“先生这是要站在大骊那边?”
“我说了,是去找徒弟。”卢秉文字字铿锵,不容置疑。
“听起来像借口。”王齿乞直言不讳。
他抬手一挥,身后黑甲士兵推出架巨型弩车。那弩车造型沉重,弓臂奇长无比,足有五六人臂展之长,精铁锻造,整架弩车在夕阳下寒光凛凛。
卢秉文脸色当即沉了下来:“你要与我动手?”
王齿乞冷笑:“末将不敢。但若先生违令,便是敌军。敌军入营,自当处置。”
江风猎猎,卷起二人衣袂。
卢秉文垂眸,看着那架弩车,似笑非笑:“陈老头让你们用这玩意留我?”
王齿乞沉声答道:“陈子先生未有此令。此乃末将自己决断。”
“好胆量。”卢秉文周身气息骤冷。
王齿乞不退反进:“先生若执意要走,末将拦不住。但箭出难收——先生在战场上斩我大秦将领时,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话音落下,他抬手一挥。
十余名甲士齐力张弦,巨型弩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弓臂缓缓上扬,寒光凛冽的弩箭直指卢秉文。
卢秉文心下了然。王齿乞恼怒的正是他左右逢源——既暗中联络大秦,又在大骊阵前斩将。这般无耻行径,无疑触怒了王齿乞这种刚直的武将。
“若我不从呢?”
老者轻叹,袖中手指微动。一枚铜钱悄然滑落掌心。
王齿乞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他死死盯着卢秉文看似随意垂落的手臂,几乎能听见自己如擂的心跳。
他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老者,可是实打实的归真境宗师。
“最后问一次,请先生回秦。”
话音未落,铜钱已在卢秉文指间翻飞,倏然激射而出!
“叮——”
那枚铜钱爆射而出,直接撕裂空气。
刹那间。
轰!
铜钱正中弩弦,精铁弓臂应声炸裂。巨大的冲击波掀起尘土,铁片横飞,五六名士兵被震得翻滚倒地。
王齿乞面色铁青,正欲下令围剿,却发现那老头的身影已不见踪迹。
“传令!封锁渡口!再遇此人,格杀勿论!”
传令官领命疾奔,远处却传来卢秉文飘渺话音:“明日之后,老夫自会返秦,轮不到你这八境武夫指教!”
王齿乞僵立原地,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