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非晚抬眸看向宋晏舟,“不用,请你过来是想你帮个忙。”
宋晏舟立刻夸张地瞪大眼睛,“‘请’?你刚才在电话里那叫‘请’吗?沈大小姐,不,林太太,你真的知道‘请’字怎么写吗?”
沈非晚站起身,郑重地向宋晏舟微微颔首,“对不起,刚才电话里是我语气不好,我向你道歉。”
宋晏舟明显愣了一下,狐疑地看向薄均行,“你们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叫我过来到底要干什么?”
“麻烦你站在门口帮我们放个风。”沈非晚直截了当。
宋晏舟一脸无语,“咋的了?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要聊吗?”
“可以这么说。”
“那你们就不能换个私密点的地方吗?”宋晏舟摊手,“这露台连个门都没有……”
沈非晚打断他,“我暂时没办法离开会场,而且时间不多了。”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让他赶紧去门口守着。
宋晏舟和薄均行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认命地转身往入口处走,边走还边碎碎念,“什么人,拿我当工具人了……”
他嘴上虽然抱怨着,脚步却老老实实地停在了露台入口处,背对着两人,掏出烟盒假装看风景。
他很有分寸,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打扰到他们谈话,又能确保不会有人突然闯入。
露台内。
薄均行皱眉,“你把宋晏舟叫过来就是让他当门神吗?那我们之间刚才算什么?”
沈非晚上前两步,伸手去接外面的雨滴,目光始终望向远处,“算什么?什么都不算。”
她指尖沾了雨水,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你以为算什么,真情流露吗?”
薄均行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难道就没有一点吗?”他向前一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刚才他走过来发现我们会怎么样?”
沈非晚轻笑一声,雨水从她指缝间滑落,“怎么样?”她转身看向薄均行,目光从他眼睛缓缓下移,最后落在他渗血的腰腹处,“我当然是扮演受害者的角色了。”
她重新坐回椅子,“反正我已经试图反抗过,不是吗?”
她理了理裙摆,“言归正传,你刚才的出现差点坏了我的事。”抬眼看他,“你今天应该不是特意来找我的吧,不然也不会和你朋友一起来出席。”
薄均行蹙眉,“是,我不知道你会出现在这里。”
沈非晚露出了然的表情,“然后听说了我怀孕的事,你心里就不舒服了,找了过来。”
她冷笑,“觉得我把你的孩子算在别的男人头上,你就坐不住了?”
薄均行张口想说什么,却被沈非晚打断。
“听我把话说完。”她神色骤然严肃,“你完全不必生气,因为孩子我已经打掉了,就在两天前。”
薄均行瞳孔猛地收缩,“你说什么?”
他一把扣住沈非晚的手腕,“你把孩子打掉了?为什么不通知我?你一直骗我?”他声音里压着怒意,“我是相信你的,你说过会通知我。”
沈非晚任由他握着,语气平静,“事出紧急,那天我肚子很痛,去了医院检查才知道是宫外孕,当天就打了针。”她直视他的眼睛,“薄均行,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改主意想要这个孩子,但这个孩子注定是无法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雨声渐大,打湿了她的裙角。
“没错,我本来是应该通知你一声的。”她轻轻抽回手,“但是我有太多棘手事情需要处理,无暇顾及。”
“我不信。”薄均行轻轻摇头,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滚落,“你叫我怎么相信你?是我是傻子,还是他是傻子,你说怀孕他就信了吗?”
沈非晚忽然轻笑一声,指尖在膝头轻轻叩击,“看来你是忘了我的本事。”
她抬眼,眼底映着远处的灯光,“不过就是在医院系统里改几个数据值而已,你觉得对我来说很难吗?”
薄均行的眉头死死皱起,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衬衫领口,“所以宫外孕是真的吗?”
“我没有必要骗你。”沈非晚的声音忽然认真起来,“请你朋友过来,是因为他可靠,也是打算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如果不是我去处理宫外孕的事被他妈发现,我也不会骗他说我怀了他的孩子,是他们一定要带我去医院。”
她盯着薄均行,“你既然已经调查了我家里的事,那就应该知道我现在在面临着什么样的困境。你帮不了我,我也不指望你能够帮我,只希望你不要破坏我的计划。”
薄均行依然皱着眉,“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沈非晚平静地分析,“答应我对你没有好处,不答应我对你没有坏处,反而你卷进来可能会树敌。我相信你应该已经查过他了,在北城,他不好惹。”
“你以为我怕他?”薄均行突然提高音量,又很快压低声线,“刚才我没弄出动静不是因为怕他,而是不想你难堪。”
沈非晚顿了顿,雨声在这一刻似乎变小了些。
她看着薄均行被雨水打湿的衬衫,忽然轻声问道:“所以呢,你心里其实还爱着我对吗?”
薄均行张了张嘴,好几秒后才垂下眸子。“其实我已经决定不再爱你了。”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他突然抬头,眼眸在雨夜中亮得惊人,“我不怪你伤害我,是我自己给了你机会,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做。”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看着沈非晚,目光像是穿过她回到了过去,“在那个雪夜,你不是问我,爱真的是那么容易发生的一件事吗?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但是我知道,忘记真的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他的眼眶发红,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或许你没有办法理解,但是我已经没有办法去解释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了。也许我对你的爱是带着恨的,或许你再伤害我一次,我就会转身,但或许又不会,谁知道呢?”
沈非晚看着他发红的眼眶,心脏忽然像是被什么攥紧了。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这个认知让她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回去吧,”她移开视线,声音恢复了平静,“你总不能跟在我屁股后面当三吧。”
“只要你愿意、”
“我不愿意。”她打断得干脆利落。
“因为你家人吗?如果我也可以帮到你呢?”
“你不可以。”
“不试试怎么知道?”
沈非晚忽然笑了,“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你能摘给我吗?我还要沧海变成桑田,你能做到吗?”
她忽地起身,“我来回答你,和这件事一样,你不能,所以不要白费力气了。”
沈非晚说完,转身走向出口。
宋晏舟正环抱双臂靠在门边,见她出来,眼神陡然锐利。
“你劝劝他吧。”沈非晚在宋晏舟面前停下,微微抬头看向他。。
宋晏舟眉头紧锁,“你以为我没有劝过吗?”他直起身子,声音里压着怒意,“都是你的错。”
沈非晚疲惫地蹙了蹙眉,“我还要怎么做?”
“你干脆杀了他吧。”宋晏舟突然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不是杀手。”沈非晚平静地回望他。
宋晏舟冷笑一声,“那你就该从他眼前彻底消失。”
“我正在这么做以前我和他之间还有个孩子,现在孩子也没了,不会再联系了。”
宋晏舟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你最好说话算话。”
就在这时,薄均行迈开长腿走了过来,却被宋晏舟一把拦住。
“别去。”宋晏舟压低声音,“再上去就太廉价了。”
沈非晚头也不回地离开,她一边走一边接起电话,“我刚才去了卫生间,没有听到来电。嗯,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这个电话她并没有避讳,薄均行和宋晏舟都听得一清二楚。
宋晏舟看着薄均行瞬间难看的脸色,拽住了他的手臂,“你看见了?人家有老公,看起来关系也还不错。”
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还有,人老公为什么那么相信她怀孕了?说明他们之间有夫妻生活。你真的该彻底放下了,别为了一个有妇之夫毁了自己的名声。”
走廊尽头,沈非晚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转角。宋晏舟用力拉了拉薄均行,“走吧,你不适合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薄均行站在原地没动,雨水从他的发梢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薄均行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沈非晚消失的方向,声音低沉,“这次不一样了。”
宋晏舟拽着他胳膊的手一顿,莫名其妙,“什么不一样了?”
薄均行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她的态度跟以前不一样了。”
宋晏舟露出看疯子的表情,“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薄均行依旧望着那个方向,眉头紧锁,“如果不是她家里出了事,结果应该不会是这样。”
“你没救了。”宋晏舟彻底放弃劝说,强硬地拽着薄均行离开了这个地方。
宴会厅内,水晶吊灯将香槟杯映照得流光溢彩。
林霄砚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各路宾客之间,沈非晚安静地陪在他身侧,时不时配合地露出得体的微笑。
她的指尖轻轻搭在林霄砚的臂弯里,裙摆上的水渍已经干了,只留下几道不明显的褶皱。
周旋得差不多了,两人提前半小时离开会场。
主办方的工作人员亲自将他们送到楼下。
外面雨还在下,在玻璃门外织成细密的帘幕。
四名穿着制服的侍者早已列队等候。
当那辆黑色迈巴赫缓缓驶至门前时,两名侍者立即撑开巨大的黑伞,挡在两人头顶。
林霄砚搂着沈非晚的腰往外走,侍者们训练有素地移动着,确保没有一滴雨水溅到贵宾身上。
车门被戴着白手套的侍者恭敬地拉开,皮质座椅在灯光下泛着低调的光泽。
就在沈非晚弯腰准备上车的刹那,一束刺目的远光灯突然撕破雨幕直射而来。
沈非晚条件反射地转头,隔着雨帘看到酒店车道对面停着的黑色轿车。
逆光中看不清车上人的样貌,但那个轮廓她再熟悉不过——薄均行竟然还没走。
车灯明灭间,她仿佛对上两道灼人的视线。
林霄砚顺着她视线望去,眼神骤然转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