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帆一直在等穆竞白的电话,直到穆竞白发了信息过来,问睡了吗?
儿子睡着了,黎帆轻着手脚下床,去次卧给穆竞白回电话。
黎帆压着声音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开颅这种话穆竞白没敢说,只道:“还在手术。”
黎帆实在是太了解穆竞白说话的艺术了,他只说手术,没提具体的病情,那一定是很严重。
黎帆屏着呼吸,试着问:“是......很危险吗?”
“嗯。”穆竞白轻轻地应了一声,“在开颅。”
黎帆捂住嘴,眼泪吧嗒吧嗒止不住往下落,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在家照顾好孩子,我在这看着。”
“好。”
挂断电话后,黎帆捂着嘴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遇到贺征是在高一那年,他刚获得穆竞白才资助没多久。
爷爷从山上滚下,摔断了腿。
爷爷摔的很重,她接到村里打来的电话,如坠冰窟,她在天黑前赶到了家。
家里一片漆黑,地上的灶栋没有火星,家里冰凉一片。
黎帆拉开了灯泡,昏黄的灯光下,爷爷一个人蜷缩在床铺上,浑浊的喘息声中夹着痛苦难忍的痛哼。
黎帆跑过去喊他:“爷,我回来了。”
老人双眼浑浊,反应了一下才艰难的转过身,但腿上的疼痛让他止不住的痛呼一声,好一会儿才颤着声音问:“是小帆回来了。”
黎帆忍住眼泪,她不能哭,她从小就知道,这个家需要她坚强。
她轻轻的掀开破旧的被子,爷爷老迈的小腿肿的老高,已经成黑紫状,那小腿一看就是断了,早已变了形。
她跑出去在房后咬着手背哭了一大场,然后跑去村的大队,求里面的人借一点钱给爷爷看病。
但里面的男人各个抽着旱烟,低下了头。
这个地区贫困,谁手里都不宽裕,他们帮过很多次了,但是一次都没还过,家里的婆娘早就有意见了。
这家就爷俩,只能靠低保过日子,可低保还要用来吃药。
小小的黎帆杵在那,没再说什么。
这里的人都帮过他们,如果不是他们跟镇上闹,要名额,这次资助肯定不会轮到她。
“各位叔伯,我想借一下电话,行吗?”
黎帆拿起大队里的座机,抖着手拨通了那个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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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穆竞白一起来的,还有有贺征。
他们脚下有泥,裤子上也沾了草屑。
但他们就如同神只一样站在黎帆面前。
黎帆不断搓着校服的衣角,身后是黑洞洞的屋舍。
帘子半遮,两人猫腰进了屋子,里面光景,说实话还不如外面。
穆竞白给村大队打了电话,说要雇一辆车去县城的医院。
在等车期间,地上灶坑里番薯烤好了。
贺征看着小姑娘粗糙的脸颊,眉目温和,说:“给我吃一个。”
她的手满刚给爷爷扒了土豆,满手黢黑,他也不嫌脏,伸手将黑炭般的食物接过来。
黎帆看着沉默的穆竞白,怯怯的问:“你要吃一个吗?”
穆竞白伸手接过,说:“谢谢。”
贺征将土豆扒开,吃了一口,说:“这东西还挺好吃。”
黎帆看着他白净的手指被弄黑,眼眶有些热,一个烤土豆能有多好吃?
这一刻,他们的不嫌弃温暖了黎帆整个年少的时光。
让她第一次知道原来那么高高在上的人,也会那样温和。
那时,贺征的父亲还没有出事。
那年的他,才二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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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征的手术,直到凌晨才结束。
刘宏说手术比较成功,病人已经转去了IcU。
穆竞白又同他握了握手,表达了感谢之情。
接着,穆竞白给贺征的家人安排了酒店,留一个弟弟在医院等着消息。
穆竞白折腾到后半夜才到家,黎帆一直没睡着,听到门声,立刻下床出去。
穆竞白站在门厅,两人相顾无言。
黎帆过去帮着他将大衣挂上,小声说:“天快亮了,简单洗漱一下睡吧。”
穆竞白沉默的点了个头,走进了卫生间。
天快亮了,黎帆搂住沉默的男人,轻声说:“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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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亮,陆南驰就起床了,林幼意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含糊说:“怎么这么早啊?你昨晚几点回来的?”
“幼意......”
听他声音不对,林幼意睁开眼睛,问:“你怎么了?”
“贺征昨晚出车祸了,人在IcU......”
林幼意吓了一跳,立刻坐起身来,急问:“现在什么情况?!”
陆南驰脸上尽是难过,低声说:“昨晚做了开颅手术,竞白说......”
“说什么?”林幼意急问。
“说脑损伤......会有后遗症......”
林幼意愣在当场,咬着唇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问:“后遗症......是什么意思?”
“植物人,偏瘫,半身不遂,失语,智力障碍......”
陆南驰说不下去了。
林幼意立刻下床找衣服。
“咱们赶快收拾......”
“我要去问问大夫......”
“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不会这样的......”
林幼意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那是贺征的人生,他的一辈子啊,上天怎么能这么残忍......
他是温和的,但也是骄傲的,他醒来该怎样面对这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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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南驰和林幼意赶到医院的时候,穆竞白和黎帆已经到了。
四人相顾无言。
贺征还没有醒。
后面赶来的贺母亲又哭了起来。
见不到病人,待着也没用,贺征的小弟让二哥带母亲回酒店,他留下守着。
陆南驰说:“我去联系贺征的工作单位,然后跟保险公司对接。”
“我让阿临联系你。”穆竞白说,“我负责联系医生。”
说完,又看向林幼意和黎帆,说:“你俩也回去吧,守在这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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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夜幕降临,贺征没醒的消息沉重的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穆竞白关上办公室的门,打给了丁宁。
丁宁显得很惊讶,这几年穆竞白几乎不会给她打电话。
“穆哥,是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