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七天,秦璎多半时间都在处理本世界的事。
秦璎这次决定改造三楼和花园外墙,家里的东西自然得收拾一下。
三楼空荡荡没什么东西,秦璎找了搬家公司一天就全部搞定。
阿财是个利索的,当即就来堵门,催秦璎赶紧搬,别耽误工程。
秦璎包袱款款带着她最重要的箱子,暂时搬去了饭笼村中老宅。
搬家的过程自不赘述,秦家老宅修整过住人完全没问题。
秦璎定了好些家具,请家政大扫除后,暂时住进了秦家老宅。
旺财不满搬家,在院子里闹了好一阵别扭,秦璎再三给它保证只住一个来月就搬回去,它才消停。
夜里,秦璎洗好澡坐在了箱子前。
打开箱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熟悉的土城。
时光流转,箱中世界已经过去几个月,云武郡进入了冬天。
云武郡地处大夏西北,冬季寒冷干燥
秦璎看时,韩烈骑着一匹黄骠马进了驿舍黄土院子里。
他一身风尘仆仆,背着口棺材似的盒子,里面装着秦璎的装脏人偶。
胸前鼓鼓囊囊露出一缕白毛,却是朏朏。
这暖和地方来的小兽吃不得苦,天上落雪后,就撒娇耍痴在韩烈面前打滚。
朏朏胆小但聪慧,最会看人下菜,几天以来已经发现只要它不试图逃跑,韩烈很好说话。
于是拿出狐媚子作风,嘤嘤要韩烈把它抱在暖和的地方。
韩烈好脾气,把这小玩意裹在胸前袍子里揣着骑马,很快被朏朏染得一身奶香奶香。
韩烈这造型,在大夏地界比较稀奇,负责驿舍的舍人在门前伸头看了一眼。
舍人双鬓斑白,驿舍一亩三分地都归他管,平常挺跋扈一人。
但今日伸头一看,赫然认出了是韩烈。
毕竟云武郡大旱没有天上的……那位和这韩大人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舍人濒死之际,也得过救济的米粮清水,还去溷厕拜过某个神秘小牌牌呢。
舍人先激动喜悦,随后又脸色一变,表情怪异强装不认得。
韩烈注意到了异样,心知是大夏朝廷的封口令生效了。
云武郡中的一切灾难,都推到了死掉的郡守身上,但一切功劳却被峘州太守等吞下。
曾洒下米粮的神只,被人为隐去存在,扭曲为某种巨型异兽,不许百姓再提,再祭拜。
韩烈走南闯北,对朝廷黑暗腐败心知肚明,只是牵扯上秦璎,总归是心气难平。
但他不会迁怒百姓,认为百姓自保是忘恩负义。
他相信,秦璎也不会。
韩烈拴好马,背着装脏人偶的盒子进驿舍。
他长相身高十分出众,因此辨识度高,驿舍中多半云武郡人已经认出他。
不过无人敢上前打招呼。
但舍人查验过韩烈的腰牌后,亲自给他安排了最暖和的房间。
驿舍的老媪一改从前做点事就甩脸子的样,端着水盆把房中蒲席枕箱擦得干干净净。
晚脯时,韩烈的饭食里还多了块二指长的肉干。
一切都悄无声息,所有人都没有靠近,却又都多做了些什么。
韩烈心中感慨万千,给朏朏喂了些吃的,合衣在薄被里将就一夜。
秦璎像看一出默剧,一直在看着没和他说话。
次日一大早,韩烈在云武郡城开城门后,进了城。
云武郡城还是那么破破烂烂,大门旁的迷毂树移走了。
秦璎修补城墙的几块麻将也不见了,连玻璃胶都被抠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截夯土城墙。
云武郡城表面上已经没有任何秦璎留下的痕迹了。
当然,只是表面上。
实际秦璎还是能从信仰灰雾上看见很多信仰小光点的。
并且时不时闻到烧白茅杆的气味,在箱子周围收到一些小玩意。
点着红点的光饼,不知道是谁家过节做的祭品,芝麻一样大小,都被进宝啄着吃了。
还有一些肉干,腌菜,豆豉酱之类,都不显眼。
守门的校尉不是徐潭,韩烈听闻徐潭被撤了职位,一怒之下跑去收尸巷附近开了家肉铺。
正经肉铺,售卖六畜三牲。
韩烈朝着收尸巷走,走到巷口就是一愣。
云武郡城主道尚且泥雪踩得一塌糊涂,这收尸巷雪竟扫得干干净净,若是细看还能见到垮塌的墙垣都修整过。
俯瞰的秦璎也看见了,她能看得更清楚,整个云武郡不复之前的生机,整个城池笼罩在雪腥里,像垂死的病人。
秦璎托腮,却看见郡守府一片朱红挂彩,比前任郡守在时还要奢华三分,庭院有人走动,不知是什么节日,一些裹着鲜艳绸缎的胖小人在雪中饮酒,观赏歌舞。
想来,云武郡的新郡守应该也不是省油的灯。
当然要说例外也还是有的,曾经最破最肮脏堆满尸首的收尸巷就是例外。
秦璎带着些笑意,看见一个干巴中年老头,在指挥扫雪,不由挑了挑眉:“精神头不错。
云武郡中秦璎的粉头李主簿,裹着灰羊皮袍子,精力旺盛,看不出之前被打得濒死的惨状。
李主簿指挥的是个半大小孩,还是那瘦巴巴的样子,话少勤快,正抱着扫帚扫雪。
几步之外,云武郡中老大夫在一片白雾中弯腰看沸腾的药罐,比起之前还带着药童的体面样子,老头现在的衣服寒酸破旧很多,所幸骂人声音中气十足。
秦璎视线一扫,又看见以前那守城都尉徐潭,大冬天光着胳膊抡刀砍肉,不知道秀腱子肉给谁看。
在她观察时,韩烈已疾步走上前去。
李主簿率先看见韩烈,但反应最快的是那小孩,孩子扫把一丢跑到韩烈跟前:“韩队率!”
韩烈看着这个他从菜人铺救下的孩子,伸手按住他脑门:“诸位,可安好?”
耳边传来秦璎的声音:“就他们了,带着他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