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英说:“你那个舅舅,当真是个不要人惹的货。你为什么还给他那么多钱?”
卫茅含着泪光说:“公英,凡事能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我实在不希望他,再次触摸我童年时代的伤口,让我陷入深深的耻辱之中。”
“卫茅,我理解你。”公英说:“请相信我会给你带来美妙的青年,美好的中年,美满的老年。”
我大姑母金花和我大表姐公英,一件一件翻看卫茅买来的礼物。
“哎哟,卫茅,这是什么衣服呀。”公英拿着貂皮大衣问:“应该很贵吧?”
卫茅说:“公英哎,你甭管贵不贵。别的女人有的,我卫茅的堂客,一样都不能少。”
公英说:“你舍得花钱了,卫茅,以后我们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公英,我拥有你,才有努力赚钱的动力。”卫茅说:“明天,我和大爷爷要去芭蕉山薛家。薛家的薛锐军,和李廷升、孙万庠、六月雪是黄埔军校武冈分校的同学,那个六月雪姐姐,和薛锐军哥哥谈恋爱,不小心怀孕了。但是,锐军哥哥去了抗日前线,不晓得六月雪怀孕了。锐军哥哥的家里人,从来没有见到六月雪姐姐。廷升的意思,六月雪姐姐住在长沙不安全,要大爷爷做媒人,叫锐军哥哥的家里人,接六月雪去芭蕉山养胎、生产。”
公英说:“六月雪姐姐,如今在哪里?”
“住在李廷升家里。”卫茅说:“公英,你试一下旗袍和皮鞋,看漂亮啵?到时候,你和我一起送六月雪姐姐去芭蕉山。”
“哎哟,卫茅,我不敢去,那个六月雪姐姐,肯定长得漂亮,我不想去出羞呢。”
“公英,在我眼里,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任何人都比不上你。”
公英的脸上有点发烧,羞羞地说:“卫茅,我真有你说的那么漂亮吗?我才不相信呢。”
卫茅在公英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公英像是喝醉了酒,几乎站立不稳。卫茅说:“公英,十年前,我曾有个念头,拥有你,便拥有幸福。”
去芭蕉山,必须经过新边港。
我大爷爷和卫茅,走到新边港青蒿老子的家门口,大声喊:“青蒿,青蒿老子,快点给我滚出来!”
杜鹃母亲奔出来,见我大爷爷,慌忙说:“干亲家,青蒿老子带着小栀子,到外面抓鳑鲏鱼去了。”
“他多大的一个人,还像小孩子一样,玩鳑鲏鱼?”
“干亲家,你不晓得,昨晚上,小栀子要玩萤火虫,青蒿老子带着小栀子,捉了几十只萤火虫,装在玻璃瓶子里,今天早上一看,萤火虫全闷死了。小栀子那个哭啊,哭得天翻地动,非要青蒿老子再去抓萤火虫。大白天的,哪有萤火虫?我给青蒿老子出个主意,抓几十尾鳑鲏鱼,养在小木盆里,给小栀子玩。”
杜鹃母亲奔到小路上,扯着嗓子尖叫道:“青蒿老子,青蒿老子,你爷爷来了,快点回来哟!”
不一会,青蒿老子左手提着个爬网,右手提着个小圆木桶,出现在弯弯的小路上,后面小栀子,哭着说:“爷爷,我来提木桶。”
青蒿老子不给,二岁多一点小栀子就哭,坐在小路上,右手背擦眼泪,不肯走路。
青蒿老子当真是诡计多端,说:“小栀子,那个木桶子,你提不起,万一倒了,你没得玩了。小栀子,你想坐在那里哭,就一次哭足够,家里来客人了,我们把鳑鲏鱼煮了,好吃呢。”
小栀子哪知是计,立刻追上来,抢青蒿老子的小木桶。青蒿老子疾走几步,小栀子又坐在地上哭。
青蒿老子说:“小栀子,我们回家煮鱼吃嘞!”
“不准煮!不准煮!”小栀子又放肆追上来。
好不容易把小栀子哄进屋,青蒿老子才朝我大爷爷说:“爷爷,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小栀子,快过来,叫一声大爷爷。”
小栀子极不情愿地喊了声大爷爷,手中花花绿绿的小鳑鲏鱼,一下子掉到木桶里,仓皇逃窜着。
旁边的卫茅,不解地问:“大爷爷,青蒿老子叫你爷爷,青蒿老子的孙女,也叫你爷爷,是什么意思?”
我大爷爷说:“青蒿老子,和我们是一个宗祠的人,他比我晚两辈,叫我爷爷,没错吧。你二叔瞿麦,原来的对象,就是青蒿老子现在的堂客的女儿,叫杜鹃。杜鹃母亲叫我干亲家,干亲家的孙女,叫我大爷爷,也没错呀。”
卫茅搔着脑壳说:“有点乱套了。”
我大爷爷说:“为什么只有亲房谱,没有亲戚谱,就是这个道理。所谓的亲戚,三代之后,基本上不通来往了;而亲房则可以追溯几十代。”
青蒿老子问:“爷爷,你要到哪里去?”
“到芭蕉山,做媒人去。”
“不是吧,大名鼎鼎的枳壳大爷爷,什么时候,沦落到做媒人的地步呢?”
小木盆几十尾鳑鲏鱼,终于成为小栀子手下的牺牲品,一动不动了。小栀子问我大爷爷:“大爷爷,大爷爷,这些花花绿绿的鱼,怎么不动了?”
我大爷爷说:“小栀子,它们睡觉了,你快点许个愿,小鱼儿会给你一个美梦。”
小栀子双手合十,说:“小鱼儿,小鱼儿,告诉我妈妈,我想她了。”
芭蕉山薛家,当真选了个好屋场,左边青龙高数丈,右边的白虎低卧,屋后一个弧形的山坳,长满了杂树,郁郁葱葱。
薛家的房子,青砖黛瓦,显得有点气派。前面长方形的地坪,前面有一座半月形的水塘,大约有一亩之多。
我大爷爷先走到地坪里,大声喊:“薛家老爷,在家吗?”
圆形的拱门里,冒出一个有点清瘦的妇人,给人一个特别的印象是嘴唇太厚。
妇人问:“你们两个人,鬼鬼祟祟,是干什么的?”
我大爷爷说:“我是给你家薛锐军来做媒的。”
“去去去,我家锐军,是黄埔军校的高材生,谁稀罕你们来做媒?你们随便介绍一个歪瓜裂枣,也配我家锐军?”
“既然不欢迎,我们马上走。”我大爷爷说:“但你不要后悔哟。”
“什么意思?你们是不是想敲诈勒索?”
卫茅怕我大爷爷发火,连忙说:“我们给锐军哥哥介绍的这个对象,她在雅礼中学读书时,是校花;在武冈军!校读书时,是军花;在长沙城里,称得上市花。这样的对象,你家薛锐军,醉心倾慕,你确定要拒绝吗?”
“喂,喂,你们两个人,好不爽快。快告诉我,那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
我大爷爷和卫茅,加快往回走的步伐。卫茅说:“问你儿子薛锐军,他知道那个女孩子的名字。”
“媒…媒人,你慢点走咯,快转来,把话讲清楚咯。”
薛家的出入路,左右两边都有,形成一个包围之势,到了小河边,才合作一条路。小河上,用青砖砌的拱桥,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肩上扛着一架木犁,右手牵着一根牛绹,牛绹后面是一条老黄牛。
老黄牛正在反刍,嘴角涎下白色的口沫,掉在青砖桥上。
扛犁的汉子说:“两位,你们是不是刚从我家出来?我家那个堂客,尖嘴辣舌,不晓得做人。请问一下,你们到我家,有什么事吗?”
卫茅说:“伯伯,是这样的,你儿子锐军,在黄埔军校武冈分校读书时,谈了一个同班的女同学,她叫六月雪,是个女军官,人长得非常漂亮。你家锐军呢,去了石家庄抗日前线,他不晓得六月雪姐姐已经怀孕三个月。锐军哥哥的同学李廷升,担心六月雪,留在长沙城里不安全,派我们把廷升自己的堂客,和六月雪姐姐,送到老家来养胎,生产。”
“哎哟!有这样的好事?你们两位,赶紧进屋请座哒!”
卫茅说:“可是你老婆不欢迎我们呀。”
“我晓得,我晓得,她的骨头又痒了。”扛犁的汉子说:“前天,我帮她疏通了筋骨,刚好了两天。今天,她的老毛病又犯了,看样子呢,还得继续帮她疏通疏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