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原家的周末总像被猫爪子搅过的毛线团，乱得有滋有味。这天早上，广志举着张皱巴巴的传单冲进厨房，啤酒肚上还沾着昨晚的酱油渍，活像块没擦干净的砧板。
“美伢！快看！”他把传单拍在油腻的灶台上，“郊外牧场搞亲子烤羊活动！说能自己选羊、自己烤，还送限量版烤羊酱料！”
美伢正对着糊掉的味增汤叹气，扫了眼传单上“烤全羊”三个油乎乎的字，眉头拧成了麻花：“烤羊？你会烤吗？别到时候把羊烤成黑炭，还得赔牧场钱！”
“这有什么难的！”广志拍着胸脯，啤酒肚晃得像面大鼓，“我当年在居酒屋跟老板学过烤鸡肉串，烤羊跟那不是一样吗？就是把肉串放大了点！”
“爸爸要烤羊啦！”小新从沙发后面钻出来，恐龙睡衣的尾巴勾在椅腿上，差点把自己绊倒，“是不是像烤一样，外面焦焦的，里面甜甜的？”
小葵坐在婴儿车里，举着广志的臭袜子当烤串，对着空气“滋滋”地吹，口水顺着下巴滴在袜子上，把灰色布料洇出个深色的圈。
“烤羊可比烤复杂多了。”美伢把小葵手里的袜子抢过来，扔进洗衣篮，“不过……既然是亲子活动，去看看也无妨。”她其实是被传单上“前五十名送羊肉温泉蛋”的字样勾住了——最近总觉得广志的工资不够花，能蹭点吃的是点。
牧场离市区不远，车子刚开进大门，小新就指着远处的羊群尖叫：“快看！会移动的！”几只白羊正在草坪上吃草，远远望去，真像撒了一地的，被风吹得慢慢滚。
广志把车停在烧烤区，刚打开车门，一股浓郁的羊肉味就飘了过来，混着孜然和辣椒的香味，勾得小新直咽口水，小肚子“咕噜咕噜”叫，像藏了只饿坏的小老鼠。
牧场的工作人员递来选羊牌，广志踮着脚在羊群里挑，指着只最肥的公羊说：“就它了！看这体格，烤出来肯定油滋滋的！”
那只公羊仿佛听懂了，突然抬起头，对着广志“咩”地叫了一声，还朝他喷了口口水，正好落在广志的光头上，凉丝丝的。
“这羊还挺有脾气！”广志抹着光头笑，小新却捂着肚子打滚：“爸爸被羊吐口水啦！比小葵的口水炮弹还厉害！”
工作人员把处理好的羊肉块端过来，放在铺着锡纸的烤架上。广志拿起刷子，蘸着酱料往肉上刷，动作像模像样，就是手有点抖，酱料滴在炭上，“滋啦”冒起黑烟，呛得他直咳嗽，眼泪鼻涕一起流，活像个被欺负的小媳妇。
“让我来！”小新抢过刷子，踮着脚往羊肉上抹酱料，结果手太短，刷了半天只刷到烤架边缘，把铁丝网刷得油光锃亮，羊肉块却还是白白的。
“你这是给烤架洗澡呢？”美伢笑着把他抱起来，举着他的手往羊肉上刷，小新乐得咯咯笑，脚在空中乱蹬，差点把旁边的调料罐踢翻，孜然粉撒了广志一裤腿，像沾了层白花花的雪花。
小葵被放在旁边的野餐垫上，手里攥着根胡萝卜条——本来是给羊吃的，被她抢来当零食。她啃着胡萝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烤架上的羊肉，口水顺着嘴角流到脖子上，像条亮晶晶的小溪。
羊肉渐渐烤出了油，“滋滋”地响，香味飘得更远了。广志咽着口水，时不时翻一下肉串，嘴里念叨：“快熟了快熟了……再烤三分钟就能吃了……”
突然，一阵风吹来，把烤架上的锡纸吹飞了，羊肉块滚了一地，正好落在小白旁边。小白本来趴在野餐垫上打盹，闻到香味立刻精神了，叼起块羊肉就往远处跑，像揣着块宝贝。
“我的羊！”广志哀嚎着去追，结果被野餐垫绊倒，“噗通”摔在草地上，肚子压在一根胡萝卜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像只被踩扁的蛤蟆。
小新笑得在地上打滚，美伢赶紧去捡滚落在地的羊肉，发现大部分都沾了草和泥土，只能扔掉。她举着仅剩的两块羊肉，对着广志喊：“还追什么！就剩这点了！再不来就被小葵啃光了！”
小葵果然正抱着块羊肉啃，牙齿还没长齐，啃得满脸都是油，像只偷吃完猪油的小花猫。广志这才放弃追小白，垂头丧气地走回来，看着烤架上孤零零的两块羊肉，突然指着远处大喊：“小白！你给我站住！”
小白叼着羊肉跑远了，还回头朝他们摇尾巴，像是在炫耀。广志气得直跺脚，却被美伢拉住了：“算了，跟只狗计较什么。工作人员说可以再领一份，就是要等半小时。”
半小时后，新的羊肉块端来了。这次广志吸取教训，用石头把锡纸压住，还让小新负责“看守”，自己则举着扇子扇风，防止黑烟呛到肉。
小新拿着根树枝，像个小哨兵似的站在烤架旁，嘴里喊：“不准靠近我的烤羊！除非交一块饼干当过路费！”他拦住个路过的小男孩，小男孩真的给了他一块巧克力，他立刻放行，还附赠一句：“可以多看两眼哦！”
美伢看着这父子俩，突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把小葵抱起来，让她看羊肉在烤架上慢慢变熟，小葵伸出小胖手想去抓，被烫得缩回手，却不哭闹，反而对着羊肉“啊呜啊呜”地叫，像是在给它加油。
终于，羊肉烤好了。广志小心翼翼地把肉夹到盘子里，撒上孜然和辣椒面，递到美伢面前：“尝尝？保证外焦里嫩！”
美伢咬了一口，眼睛突然亮了：“还真不错！比居酒屋的烤串好吃！”
小新和小葵也抢着吃，小新吃得太急，烫得直吐舌头，手里的羊肉掉在地上，被突然跑回来的小白叼走了。这次广志没追，只是瞪了小白一眼：“算你运气好！”
小白叼着羊肉，趴在旁边的草地上，吃得“吧唧吧唧”响，尾巴摇得像个小风车，看来是打算跟他们和解了。
吃饱喝足，一家人躺在野餐垫上晒太阳。广志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带着羊肉味的饱嗝：“其实烤羊的乐趣不在吃，在于烤的过程，你看小新刚才多开心。”
小新正用剩下的酱料在草地上画画，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烤架，上面插着根羊骨头，旁边写着“野原家专属烤羊”，字写得东倒西歪，像群喝醉的蚂蚁。
小葵靠在美伢怀里，嘴里还叼着根羊肉签子，含着含着就睡着了，嘴角的油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夕阳西下时，牧场的工作人员送来“羊肉温泉蛋”，蛋黄流心，混着羊肉的鲜味，好吃得让人眯起眼睛。小新一口气吃了两个，小肚子鼓得像个皮球，走路都摇摇晃晃的。
回家的路上，小新趴在后座睡着了，梦里还在喊“烤羊”。小葵醒了，举着根羊骨头玩，骨头尖蹭到广志的后脑勺，把他扎得“嗷嗷”叫。
美伢看着打闹的父女俩，突然觉得，今天的烤羊虽然波折不断，却比任何一次完美的聚餐都让人难忘。那些被风吹飞的锡纸、被小白叼走的羊肉、广志被羊吐的口水，还有小新画的歪歪扭扭的画，就像烤羊上的孜然粉，看似不起眼，却让整个故事变得有滋有味。
广志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说：“下次我们自己在家烤吧，买块羊肉，在院子里支个小烤架，让小新当我的助手。”
“你会烤吗？”美伢挑眉。
“不会可以学嘛！”广志拍着胸脯，“实在不行，就烤成黑炭，权当给小白加菜了！”
小白像是听懂了，从后座探过头，用舌头舔了舔广志的耳朵，惹得他哈哈大笑。车里的笑声混着淡淡的羊肉味，在黄昏的公路上慢慢散开，像个温暖的梦，梦里有滋滋作响的烤羊，有掉在地上的肉串，还有野原家吵吵闹闹的，带着点烟火气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