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热气腾腾的面条被刘老头一碗碗端了上来,每个人碗里都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
屋外是哗哗的雨声,屋内是食物的香气,本该是温馨的场面,气氛却压抑得像块铁。
林七夜和吴痕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股雨夜的寒气,
两人默不作声地坐下,谁也没问他们烟买到了没有。
“小泉,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
曹渊夹起自己碗里的荷包蛋,放进乌泉的碗里,试图用他那套直来直去的方式打破沉默。
乌泉没反应,甚至连眼珠都没动一下。
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窗户,眼神空洞得可怕,仿佛他的魂魄已经被窗外的雨帘吸了进去。
曹渊的筷子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他求助似的看向其他人,却发现没人看他。
“四年前那场火,真的很怪。”
安卿鱼像是没注意到这边的尴尬,她小口吃着面,轻声对刘老头说,
“您刚才说,火是从几个不同的房间同时烧起来的?”
刘老头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是啊。”
“消防队后来查了,说找不出起火点,电路也没问题,就像是……凭空烧起来的一样。”
“而且那火,烧得快,灭得也快,就把乌泉父母住的那间屋子烧了个干净,其他地方连墙都没熏黑。”
安卿鱼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她抬起眼,和林七夜、吴痕交换了一个眼神。
三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信息无声地传递——这场火,有问题。
乌泉这个孩子身上的秘密,恐怕不止是火灾的心理创伤那么简单。
“李氏集团那边,我托人查了。”百里胖胖放下筷子,脸色凝重,
“所有手续,天衣无缝。
“从批文到合同,完全合法。”我们要是想从官方途径阻止,一点机会都没有。”
“操!”
曹渊忍不住骂了一句,一拳砸在桌子上,碗里的汤都溅了出来,
“合法?他们把人打成这样,也叫合法?大不了老子带人去他们工地,我看谁敢动一下!”
“然后呢?”吴痕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不带一丝感情,
“然后守夜人因为暴力干涉合法商业活动,被捅到上面去?”
“你觉得李氏这种体量的集团,背后会没人?”
曹渊被噎了一下,涨红了脸:“那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孤儿院被拆了!”
“用暴力对抗规则,是最蠢的办法。”
林七夜终于开口,他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面,用餐巾纸擦了擦嘴,
“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制造更多问题的。”
“这件事,守夜人不能以官方身份出面。”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所有人心里最后一点侥幸。
房间里彻底陷入了死寂。
每个人都清楚,林七夜说的是对的。
在规则之内,他们输了。
而一旦越过规则,他们代表的就不再是自己,而是整个守夜人组织,后果不堪设想。
压抑的情绪在狭小的饭厅里发酵,比窗外的阴雨更让人喘不过气。
一顿饭,在沉默中结束。
刘老头安排了几个空房间给他们休息,自己则去安抚那些已经睡下的孩子们。
夜色渐深,雨势丝毫没有减弱。
凌晨两点。
林七夜的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道黑影闪了进来。
“走?”吴痕的声音压得极低。
黑暗中,林七夜睁开眼,没有半分睡意。
他无声地坐起身,同样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回答:“走。”
没有多余的交流,甚至没有再对视一眼。
两人像两只配合默契的夜猫,动作轻巧地翻出窗户,
身影瞬间融入了浓稠的雨幕之中,朝着灯火通明的城区深处疾驰而去。
他们前脚刚走,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原本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乌泉,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空洞的眸子,此刻清明得吓人。
他侧过头,仿佛能穿透墙壁和雨幕,准确地望向林七夜和吴痕消失的方向。
良久,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呢喃,从他嘴边溢出。
“……你也会看见那扇门吗?”
话音落下,窗外的雨声似乎更大了,隐约间,像是有无数人在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