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留白顿时觉得这提议不错。
这两日都在被太常寺的官员缠着一遍遍核对大婚的流程,也的确忙得没时间搭理黑团团了。而且眼下虽然看着耶律月理漂漂亮亮的,但好歹连个养剑的基础都没有,纯粹见色起意扒她衣服好像他还的确做不到。
耶律月理见他点头,便叫了两声黑团团,结果黑团团很快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们。
这意思不用比画也看得出来。
你们不是洞房嘛,难不能还有什么怪癖,要一只猫在旁边看着?
它这样子让耶律月理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她对着这只充满疑惑的黑猫招了招手,道,“黑团团,我们不做什么别的,就是喊你一起陪顾十五聊聊天。”
黑团团很是怀疑的挤到了她身边,对着她和顾留白比画道,“你不是也嫁给了顾十五了么,为什么还不改口喊夫君,我听裴二小姐都改口喊他夫君了。还有,你们为什么不做点什么,裴二小姐她都和…”
“打住打住。”顾留白老脸一红,“黑团团你偷听了?”
黑团团爪子一僵,心虚的比画道,“我帮你们守卫一下,生怕有人打扰你们,正巧听见了一点。”
“哈哈哈。”耶律月理看着它这副明显说谎的样子,被它逗得哈哈大笑,忍不住撸它的脑袋。
黑团团见自己说谎被一眼识破,更不好意思了,连忙比画打岔,“顾十五,难道她嫁给你是做做样子的么?”
顾留白也被它逗笑了,他故意道,“耶律月理还小,再让她长大一点。”
黑团团疑惑道,“她也不小啊,感觉很能生养的了啊。”
看到这么实诚的黑团团,顾留白也不好意思再捉弄它,他只能笑了笑解释道,“得慢慢来,我和裴二小姐她们一起多久才到这一步,我和她连手都还没牵过呢。”
黑团团这下好像才明白了,它就伸出爪子比画道,“那你们现在先牵个手,等会先养个剑呗?”
顾留白听到前半句,觉得它这提议不错,正好耶律月理就靠在他身上,他便伸手牵了耶律月理的手,但听到后半句,他一下子脸上就火辣辣的,“黑团团,你连养剑都知道?”
黑团团比画得理所当然,“知道啊,你和裴二小姐还有怀贞公主,养剑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总有撞见的时候。”
顾留白想笑又笑不出来,只能尴尬道,“好像次数是有点多啊。”
耶律月理顿时好奇了,“养剑,怎么养剑法?”
顾留白尴尬的一笑,黑团团却已经比画了起来。
耶律月理顿时惊了,“这有利于剑意?”
顾留白更尬了,耶律月理却是好奇道,“顾十五,那我能不能帮你养剑的?”
顾留白只能说道,“能是能,就是还得慢慢来。”
黑团团这时候却是灵活了的,它对耶律月理喊自己进来一起陪着顾十五这事情很感激,便恨铁不成钢的对着耶律月理比画,“你别老是顾十五顾十五的了,还不改口。你要不改口,还想生米煮成熟饭呢?”
耶律月理顿时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她觉得自己将黑团团喊来真的是太英明了。
于是她就认真的看着顾留白喊道,“夫君。”
“怎么?”顾留白一愣,还以为耶律月理急着想要给自己养剑呢,结果一低头和她对视了一眼,却发现她只是喊喊的,看着她这一脸认真的样子,他心中顿时有些异样感受,便嗯了一声,也喊了一声,“娘子。”
这一下耶律月理瞬间激动了,“夫君!”
顾留白看着她此时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心中叹了口气。
其实一般人根本无法理解耶律月理的心情。
长安诸多的年轻才俊,哪怕是那些寒门士子,他们也从未见过塞外的风云,更没有见过那些大唐的军队根本无法到达的乱地是何等的景象。
但是顾留白见过。
哪怕是吞噬着突厥的土地和遗产迅速成长起来的庞然大物回鹘,不同的部族和派系之间也时有摩擦,有些派系和部族为了迅速扩张自己的势力,也不断的派出骑兵去劫掠。
且不说那些没有掌控自己命运的部落被屠戮之后的惨状,哪怕是已经成长成庞然巨物,拥有大量令人心寒的铁骑的回鹘,也很有可能因为某个意外而分崩离析。
耶律月理自然清楚届时会是何等的惨状,会有多少安静养马放羊的部族会在铁蹄下破碎,尸横遍野,连妇孺都无法幸免。
所谓的守卫家国,在长安很多年轻人的面前只是书上描写的文字,只是微醺时偶尔迸发的豪情,但在耶律月理这样的人面前,却是铁蹄踏破婴儿头颅时的脑汁四溅,是破碎的血肉和内脏铺满整个山谷的血腥,是她时常会遇见的真实。
当那些年轻的才子在抒写着为国捐躯的诗句时,她就已经离开生她养她的土地,远赴万水千山外的长安,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到底是幸运还是灾祸。
为了拥有强有力的支持,维持家国的安稳,避免战乱,她早已经决定付出自己的一切。
这样的一个小小的姑娘,却承担着这样的重任。
他满心的感慨。
他又伸手揉了揉黑团团的脑袋,认真道,“黑团团,你的主意还真的有用呢,她喊了我夫君,我感觉我们两个真的亲近了不少,没有之前那么生疏了。”
黑团团比画道,“我感觉你们可以先养个剑。”
顾留白被它逗乐了,笑着道,“当着你的面么,你想得美呢。”
黑团团不以为然的比画,“这有啥。”
顾留白想想按照回鹘那边的性子,这种事情倒是也没啥,不过还没等他说什么,耶律月理已经帮着他说道,“黑团团,夫君喊我娘子,我已经很满足了,今晚上我们聊聊天就好。”
“你这下善解人意起来了啊。”顾留白笑了笑,毕竟已经是有了名分的事情,耶律月理已经是正式的妻子,那他得负责调教,于是他认真的看着耶律月理道,“娘子,大唐在男女之事上面,比起回鹘要稍微婉约一些,所以这种事情哪怕就是那么回事,嘴上就不能说得那么直白。比方说,你想和我睡觉,也不能当着人的面,说,顾十五,我又馋你的身子了,我们去床上去吧。你最多偷偷对我说,夫君,今晚你陪我睡好不好?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你这么聪明,自己琢磨琢磨就行了。”
耶律月理还真认真的想了想,然后道,“就是大家心知肚明,不要嘴上说的那么直白吧?”
顾留白点了点头,“是这么个意思了,不然总显得有些蛮气。比方说,长安花楼上的姑娘看见走过的公子,总是说公子,我这楼里有株幽兰开得正艳,公子不上来听我弹个曲儿,赏赏花么?她们可不会说,嘿,公子,我有身子,你有钱不,一两银子我就陪你睡一觉,五两银子就随便你折腾,怎么样?其实说白了道理就是那么个道理,但后面一种却会让长安的那些年轻公子想,这女子太过粗鄙,会不会不懂情趣。”
“这道理我懂了。”耶律月理笑道,“那昭仪姐姐肯定很懂,她耐心好,我多问问她。不过我以为夫君你是在关外长大的,和我们那一样规矩,我们回鹘好多部族,都是围着篝火跳跳舞,然后看顺眼了谁,就直接上去说,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么?如果双方都觉得喜欢,那就可以高高兴兴的去营帐里洞房了啊。”
黑团团忍不住伸爪比画,“怪不得你们回鹘能生,这好快啊,我们长安这边不能这样。谈情说爱好久才能婚嫁呢。”
顾留白觉得耶律月理说的挺好玩的,也忍不住笑道,“我娘是长安这边过去的,她教我的和你们回鹘的不一样。”
耶律月理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个事情,轻声道,“夫君,你知道你师兄为什么老喜欢骂我小蛮女,老喜欢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么?”
顾留白摇了摇头,好奇道,“我不知道啊,为什么?”
“你师兄是被你师兄的师兄带回来的,你师兄的师兄发现他的时候,他都快饿死了。”耶律月理道,“那时候河北道大旱,你师兄的父亲好不容易从亲戚家借到些粮,但是和他一起借粮的一个好友却偷偷的赶着马车自己跑了。你师兄的娘因此饿死了,你师兄的父亲带着你师兄去追杀他那个好友,也饿死在了路上。而偷良走的他父亲的那个好友,是个胡人。估计他的父亲在临死前都对他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他才经常骂我小蛮女,说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顾留白沉默了好大一会。
怪不得冲谦老道见谁都不亲近,见谁都是恶声恶气的样子。
他看着耶律月理闪闪发光的眼睛,忍不住又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那我师兄这么恨胡人,都接纳了你,你的这份真心,都像是化解了他心中的这份仇恨呢。”
耶律月理抱着顾留白,异常的满足,但黑团团却忍不住想比画,“摸什么脑袋,摸她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