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科莉娜无措的笑了笑，礼貌的短暂对视后，很快垂下了目光。
“我以为我等不到你开门了。”斯内普微微低下头，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看着她挪开了目光。他抬起头，扫视过狭小的客厅。
科莉娜轻轻侧身，为他让出一条路，神情自嘲，无奈地耸了耸肩，“我知道这里很潦草很糟糕。”
“很温馨……比蜘蛛尾巷更像一个家。”斯内普说。
客厅重新沉寂下来，直到角落的坩埚咕嘟出一个气泡才打破这尴尬的宁静。科莉娜倚在墙边，“家——这里从没有访客，我一个人难免更随性些。”
斯内普轻抬起手腕，将礼物放在桌面，“我是来送圣诞礼物的。”
“你可以用猫头鹰。”科莉娜的表情疏离，语气透露着微不可察的埋怨。
斯内普的目光沉了下来，“打扰了。”
“先生，您的来访只是有些突然。”科莉娜向杂乱的客厅微微昂起下巴，犹豫再三后说：“很荣幸您能来拜访。”
斯内普抽出魔杖挥动着，“一个很简单的家务魔法，我想你只是太沉迷于研究了。你的研究怎么样？总是书信联系终究不够直观。”他拉开椅子，充满探究地看向她。
科莉娜在墙边挺直了身子，却垂下了头，她不停地眨着眼睛，缓缓伸出手掌抵住了墙，若无其事地踏出了第一步。
斯内普看着她，却在注意到她缓慢的脚步时将目光投向窗外，他的收紧的手指在长袍上留下褶皱，最后只能匆匆起身走到窗边。
他背对着她，直到布料摩擦木料的声音响起，拖沓的脚步声停止，才重新坐回去。
谈起研究，科莉娜又重新打开了话匣子，她熟练地用飞来咒召唤来研究日志。尽管只是在翻页时简单扫了一眼，但斯内普仍旧为她记录得详尽而感到惊讶。他只是安静地等着她询问，而不主动提出意见。科莉娜说得对，他来得太突然了，他现在找到了她一直躲避他的原因。她只是不愿让他知道她真正想要治疗的是她自己。
“如果可以，我希望当你进行一些危险研究的时候能够寻求我的帮助。毕竟我也算……你的老师。”斯内普将担忧压抑在心底，最后又变成了一句错误的话语。
“我会接受你的所有事情。”说完后，斯内普站起身，有些急切地将脚尖转向屋门，但却走到科莉娜身旁将她按在了座椅上，“你不必担忧任何事情。”
他走到门旁，回身说“我认为我们不必这么疏离，科莉娜。哪怕只是回到从前。”
“西弗勒斯……挺糟糕的不是吗？”科莉娜端坐在桌前，钝痛从腿上传来。
关门声在身后响起，她没有回头。
欣喜感从斯内普的心中升起，她并不是因为斯拉格霍恩一番模棱两可的话语而逃离，也不是因为他冒进的语言而选择离开，她接受了他的示好。她只是不想暴露自己的伤疤。
但……但科莉娜太心急了，她应该等到残肢再生的魔药品质更加稳定再进行治疗。她不应该在身体上冒险……斯内普想，他们之间至少可以恢复到之前的关系，哪怕只是学术上的。
可是——她究竟是不想让他知道……还是在隐瞒所有人。他是特别的还是大家中的一个……
斯内普将问题带回家中，那里阴冷潮湿，原来是离家前并没有关上窗户。
屋内的科莉娜轻轻抬起腿，将义肢拆下，鲜血浸出了皮肤，原来是伤疤又被磨破了。痛一点也好，痛了就不会想东想西。
可是她想斯内普恐怕是猜出什么了。是啊，他向来敏锐，也许她从来就没瞒住他。但还好……还好他愿意替她遮掩起可笑的自尊心。
他是一个好人——多么悲哀的一个结论呀，把她的心衬托得是那么卑鄙。
他要是一个坏人就好了……好人变坏总是很容易，如果说他不是一个好人了呢？
轮椅“咯吱咯吱”作响，猫头鹰飞出闭塞的房屋，她将慰问写进信件，期待回信。
科莉娜没有朋友没有长辈，她找不到能够求援的人，她很孤独。她对世俗无知，但她又能敏锐地察觉到她陷入了不妥，可她又无法摆脱。
她期待着她在这个世界上还算熟识的年长者能够指点迷津，但她又无法将心底的迷茫告知别人。因此也只是将满心的困惑化作一句简单的圣诞节慰问。可比回信先一步到的，是敲响的屋门。她谨慎地按耐住对门外未知者的好奇，生怕是斯内普的再一次踏足。万幸她只是看见了熟悉的酒馆老板。
她们已经许久未联系过了。
“我亲爱的莉娜。”老板热切地扑了进来，将科莉娜撞在了墙上，让她踉跄了一下。
“你遇到什么事情了，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老板的五官扭在了一起，她抓住她的手腕捏了捏又熟稔地扳过她的脸，“我可怜的小家伙，好不容易养出的肉又瘦没了。”
科莉娜别扭地扭着身子，摆脱了她热情的慰问。
她羞涩地笑了笑，“圣诞节前几天一不小心受了伤，喝上一瓶魔药再休养几天就好了。”
“我的小姑娘，你受苦了。”老板的举动总是热情夸张，她的情绪一直是如此的外放。
在看见她后，科莉娜竟然觉得一直压在心头的郁闷也被她的拥抱驱散了许多。她有些羡慕这样的人，如此明媚。
可在她们寥寥数语的交谈后，老板的脸色竟然变得严肃起来，“我每年都有给你寄圣诞节礼物——”
科莉娜的笑容僵在脸上，“可能是地址错了吧，没想到我竟然会犯这样大的错误。”
“哦——我还以为我们的小莉娜成名后不愿意联系我这个默默无名的家伙了呢。”老板摸了摸她的额头，“不过现在我们可以重新联系了。”
科莉娜勉强地露出了笑脸，“是啊，我还以为是因为我这个人太糟糕了，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只是可惜我送给你的圣诞饼干了。”老板的语气变得懊恼，“那该死的猫头鹰应该把饼干送回来的，这样我们就能早点知道这可笑的错误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把猫头鹰邮局翻来覆去地骂了一遍。科莉娜有些分神地思索着事情，礼物并没有记错地方，但是她却没有收到……
老板热情地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一吻，又像来时那样风风火火的离开。
整栋房子又重新只剩下她一个人，重新变得死气沉沉。科莉娜坐在轮椅上，将目光投向还剩下许多的残肢再生魔药，轻笑出声。
她好像又复刻了来时的路。她的人生一次一次的被他人规划了。仔细想想她也确实没有除了他以外的朋友了。魔法魔药全都是他教导的，连去交流晚宴也是在他的陪同下。
人生被命运裹挟着，从不给她选择的机会。科莉娜抬头看着狭小的屋子。这里很糟糕，只有她一个人。她似乎从没有反抗的机会……她似乎有了，又似乎没有。如果世界就是这样糟糕透顶……
寒意从四肢向内蔓延着，把她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
嘴角抽搐着，似在悲痛又像在窃喜。一次又一次与命运豪赌，又一次又一次一败涂地。如今她没有任何能够继续下注的东西了。她的青春她的自由都被搅得一塌糊涂，只剩下彻底扭曲的未来——
真是不错呢……他们之间的关系变成了她最熟悉、最擅长的关系。
他还是一个好人吗？
科莉娜想：这样就不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