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门，月华如水。
洞府中的仙尊蓦然抬眼，那种慌乱、焦虑、担忧混杂的情绪，通过他与活法器之间细线般的联系，仿佛要渗透进他心底。
指节叩击石面，只发出一道太轻微的声响。
随后云层避月，待夜风再吹过林间竹叶，长生涯上已然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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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半刻钟后，三人总算走到了通道的出口。
从通道走出，季裁雪先是从外回望了一眼他们刚刚走来的方向。玉门城寨位于地下，他原本以为这里会和冥府那样，由无数复杂交错的洞道洞穴组成，但现在这么一看，却并非如此。
眼前是一片相当开阔的空间，水平面上看大约像是一个直径有一千米长的圆形，穹顶挑高不算夸张，目测也就百米左右的落差。他们方才传送过来落点的那间暗室，便位于穹顶的最高点，最中心的位置。
暗室的四条通道两两对称，从穹顶中心刻画出一面十字形的凸起，最终全部都往下注入同一条栈道。这条栈道不算宽敞，能容下两人自然地并排行走，外层的护栏到季裁雪腰部往下一点的位置，他小心地握住木制的栏杆，正想看一眼底下光景，却被沈流萤拉了拉袖摆：“我们还是趴下来走比较好，不然我怕底下的人会发现我们。”
季裁雪依言趴了下来，只透过栏杆底下的空缺，往外探出小半个脑袋。有凉风自下而上吹来，拂过他发丝，让他微微瞪大了眼睛。
这底下，原来是一个巨型的天坑。
他无法估测这天坑有多深，以他现在的视角看去，他望不见天坑的底部，他只看到层层索桥交错排布，连接了悬于崖壁之上的房屋——没错，玉门城寨的楼房竟然都是贴着崖壁建造的，它们底部悬空，远远望去就像一块块凸起的岩石。
季裁雪没有多看，因为他望见有人从其中一座屋房中走出，走上了房前的索道，他怕等会这人来个猝不及防的抬头，连忙缩回脑袋，老老实实地把自己藏进了视角盲区。
“你们这玉门城寨，比我想得要大好多啊。”他忍不住向沈流萤感叹道，一边手肘撑地，跟在沈流萤后头匍匐前进，“我们藏身的地方离这儿远吗？”
“不远的，它就在第二层，前面有一段阶梯，爬行不方便，我们蹲下来走就好。”沈流萤答道，她顿了顿，像在组织语言，“那个地方，它是我们的族祠，通常每个月会有人去清扫一次，其余时候，没有祭拜典礼或者其他特殊情况的话，都不会有人去那里的。所以你们可以暂时先躲到那里，等明天，等传送法阵修好之后，再回到地面上去。”
季裁雪应了声好——总归眼下也没有其他的选择，过了会沈流萤又低声开了口，声音仍有那么些怯怯的，却比一开始自然些了：“玉门城寨当年是举我们全族之力建造的，上下加起来共有四十九层，其中第五层到第三十五层是我们平时生活修行的地方，其他几层就比较冷清些，尤其是最底下那几层，通常不会有人去。”
“竟然有四十九层。”季裁雪讶然，心想生活在这玉门城寨的人，恐怕要比自己想象得要多出不少。
他的猜想很快便得来了印证。
花了约莫一刻钟时间，沈流萤带他们来到了族祠门前——这族祠外观看上去倒是与玉门城寨的其他房屋别无二致，只是面积更大些，并且有两层高。
沈流萤带着他们从侧门溜进了族祠，与季裁雪想象不同，这祠堂里并未供奉香火，而是从梁上悬下来无数藏蓝色幡旗，每张幡旗上用鎏金颜色撰写着工整的文字。屋中无风，季裁雪走近几步，就能将上边字样看清。
好吧，长篇大论的文言文，一眼望去感觉读一列都能磕磕绊绊半分钟。不过季裁雪也能大概看出来，这上面写的是一些经文，大抵和这些妖族的信仰相关。
蓝色幡旗环形排布，它们围绕着的是一个供桌，供桌前高坐着一尊深灰色的雕像。
视线穿过幡旗剪裁整齐的尾端，季裁雪能看到那座雕像的样貌——那刻画的像是个闭着眼打坐的人，可这人却好似散发着一种诡谲的妖气，让季裁雪能由此相信，这或许是沈流萤他们的祖辈或其他什么重要人物的雕像。
他们没有在一楼多做停留，沈流萤带他们穿过正堂，绕到了屋里的另一边。那里有个上锁的门，季裁雪见沈流萤伸出手掌贴在门前，那门好像便感应到了她的身份，自行解开了锁。
门后是一楼道，楼道中放了几盏夜明珠照明，季裁雪发觉阶梯上覆着薄薄的灰尘，这倒契合沈流萤的说法——这里不常有人来。
相比一楼，二楼的层高矮了许多，这个高度，估计南游契跳起来就能摸到天花板。一楼三面皆有门，而二楼却四面封闭，虽也有夜明珠照路，却让人难免生出压抑之感。
季裁雪正如是想着，忽地瞥见南游契神色，于是顺着其视线转动目光，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玉门城寨的房子绕天坑而建，因而三面为墙，一面为石壁。而此处的石壁往内又凿进了数米，开辟出一个四方空间，这空间前、左、右的三面石壁上，皆刻着密密麻麻的、暗金色的文字……
具体点说是——名字。
“这……这些是……是你们的族谱吗？”
季裁雪两辈子都不出身于宗族大家，此时望见这满墙名字，不禁颇为震撼。沈流萤听见他问话，小幅度地点了下头，向他解释道：
“我族出现至今不过一千年有余，虽然大多族人们修为并不高，寿元只有五六百年，但好在我们从前都相信多子多福，因而千年下来，还算人丁兴旺。”
“这三面墙上记着的便是从我们最初的二位先祖至今，所有族人的名字，共记有近五千人，不过现在仍在世，且仍在玉门城寨中的，也就只有大概一千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