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尧很快就适应了勾栏的生活,虽然听上去似乎有些风花雪月,但实际上便另一回事。
倭姬与新罗俾在大唐人的眼中,自然是稀罕货色,唐人极致外向的性格在女人这一方面自然也不会例外。
虽然大抵不会产生月亮总是外国圆这种自卑心理,但实际上唐人对于外界的事物总是保持着充分的好奇与赞赏。
就比如龟兹乐、西域舞、三勒浆、葡萄酿,哪一个也不是大唐人自己的玩意,但无一例外,都受到了唐人的喜爱。
唐人的感情是热烈的、奔放的,对于出挑的事物总是不吝溢美之词。
当然,随后伴随的大抵便是军事行动。
这般美好的事物,怎能不是大唐的?天道不公哇!
便说大唐周遭蛮夷,但凡够得着的,哪个没挨过唐人的打?
突厥已是昨日黄花,高昌亦然尘封黄土、吐蕃、高句丽、百济、新罗、百济……
大唐已经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蚕食了所有可攫取的土地。
以至于现在的邻国变成了大食、昂撒、拜占庭以及还未形成过渡的原生文明,比如玛雅、特奥蒂瓦坎、瓦里、莫切……
崔尧对于番女的态度算是比较奇怪的,他对于非华夏的女人并不算太感冒。
在他看来,只有皮肤光洁、体毛不发达、肤色温润如玉、头发黑亮的女人才符合他的审美。
或许大多唐人也是,但他们总能将面对番女的心态圆融无碍的转换成“物件”或者说可赏玩的器物,从而满足自己的猎奇心理。
但崔尧做不到,天下人族乃祖出同源这句话,看似只是先帝提出的一个口号。
在唐人心中,这只是政治术语,是带有目的性的语言。
整个大唐,恐怕也只有崔尧一个人完全认同。
这便是“代沟”。
一个跨越千年的代沟。
……………………
“大食的消息整理好了吗?”
“还未完成,葱岭道没有电台,目前仍是以飞鸽传书或八百里加急来传递消息。
难免会滞后一些,想来若是敌军已然抵达葱岭,大抵有个十余日才能收到消息。”
听到杨续业的回报,崔尧烦躁的将毛笔丢在桌上。
忍不住站起来转起了圈子。
“以有心算无心,也不知道麹智湛能不能顶得住,此人乃高昌降将,靠的是政治投机,军事素养怕是堪忧。”
杨续业看着烦躁的崔尧,劝解道:“麹智湛代理安西都护乃是权宜之计,朝廷也要依仗其家族在当地的影响力进行安抚,至于军事素养,有没有其实没什么要紧的,还能反了天去?”
“往日可以这般说,毕竟以往考虑都是高昌会不会降而复叛的问题,扶上一个水货,自然是皆大欢喜。
然则如今的忧患是来自外部,他若是连一波都扛不住,损的可就是我大唐国土了。
这大食人也是,脑子抽了么?要来攻我大唐?谁他妈给的他胆子?
对了,大食使节在封禅名单里吗?把他叫过来问问。”
杨续业从善如流的答道:“压根没来,中秋夜,那个叫哈希姆地使节还在长安的时候便托词国中突变,借故离去了。”
崔尧嘲弄地笑道:“妈的,早有准备啊。”
杨续业犹豫了一下,言道:“在下觉得此事是否要尽快通报给陛下?”
崔尧两手一摊:“进不去哇,那厮忙着戒斋呢,挡了某家两次了,也不知道是真戒斋还是在开无遮大会,神神秘秘的,估计没憋着好屁。”
“军情如火,总不能耽搁吧?”
崔尧倚在榻上无奈道:“军情?便是天大的事也不如封禅重要,须知国家大事,在祀在戎,祀可在戎前边。”
杨续业也发起愁来:“这可如何是好?”
崔尧想了一番,随即起身:“走,跟我找李积去。”
“他现在可还猜忌着公子您呢!”
“某家就当不知道不就行了?总不能卖了裴行俭吧?”
“欸,等等,你就不怕那老儿对你不利?”
“切,借他两个胆子,走着。”
“就咱们俩呀?”
“要那么多人干甚?你心虚啊?”
杨续业连连摆手:“你都不怕,我怕甚?要不要叫上冯雪儿?那娘们身手好。”
“别娘们、娘们的,论亲戚,你大抵还得喊人家姑姑呢。”
“啥?当真是我们杨家人?她不是没承认吗?”
“她承不承认有啥关系?李恪那厮早就招了。”
“她辈分怎么会这么大?”
“你太爷爷杨坚堂弟家的后代,都快出五服了,纠结辈分有何意义?你便去叫她吧,我去更衣。“
“哦。”
……………………
博城县城西二十里处,此处驻扎了八千锐士,正是李积麾下兵马。
看营寨,形制严整,军纪肃然,端的是老辣。
崔尧与杨续业策马而来,离营寨还有百步便被拦了下来。
杨续业一直在回头看,被崔尧用手扭了回来。
“别看了,你找不着她,若是这么容易被你看见,还叫什么高手?”
“我就是好奇,这娘们……冯雪儿到底藏在哪呢?话说冯雪儿也是化名吧?她真名叫什么?”
“打听人家闺名做啥?你想突破一下伦理的禁忌?要不改日给你撮合一下?”
“免了,免了,老夫人都开口了,翻过年就得进门呢。”
“知道还娘们娘们的叫?”
崔尧撇了撇嘴。
杨续业扯了扯嘴角,这便护上啦?这娘们段位不低啊。
便在这时,营寨前一大汉喝道:“来者何人?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违者……”
崔尧掏掏耳朵,腻歪的说道:“违者怎的?你要剁了某家?来来来,某家大好头颅在此,要不你来试试?嗯?王方翼?”
却看王方翼表情诡异,仿佛便秘了一般,双眼快速的眨着,还飞快地朝营地里努嘴,像是在暗示什么。
“你抽个什么劲?中风啦?”
王方翼打眼色失败,只好照词说:“来者通名,唱名而入!”
崔尧却也不恼,笑呵呵的跳下马来,对着营地便喊道:“户部尚书崔尧拜见兵部尚书李积,兹有紧要军情在身,特来相告!”
如此这般,喊了三遍,随后扭头便走。
杨续业不明所以,连忙牵上两匹马跟上。
“不是找李积有事吗?怎就走了?为何要步行啊,我牵着两匹马好辛苦的,要不咱们还是骑马吧?”
“闭嘴,你我二人骑上马,那李老儿那般年纪,怎生追的上?”
“啊?”
“走快点。”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