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我不识字
“后来他因为交不起银子,寺院便要赶他走。我对于读书人颇有好感,那时正要去兴正寺,便邀请他同去,自此便与他结识了。在兴正寺内一段时间里,通过交谈观察,我发现这个叫吴西岭的年轻人不但博学多识,而且胸襟开阔,对于诸子百家经典了若指掌,甚至对佛门经典也是多有涉猎,在经义的理解上,便是得道高僧也要甘拜下风,我心中佩服,便时时向他请教,心目中将他作师长一般看待,虽然我的年纪要比他大一些。”
听到和尘长老对吴二叔这般夸奖,吴少约略有些明白,原来和尘老和尚心目中对二叔吴西岭当作老师一般无比尊敬,故而当吴少对吴西岭的东西表现得不够尊敬时,便大为光火。
可一个青年人被一位老和尚当作老师?未免有点太夸张了吧?
“有一次,我和西岭先生谈起未来,便说以西岭先生这般大才,参加科举的话,蟾宫折桂一定不在话下,将来出将入相也并非无有可能。西岭先生却道,他根本没有参加科举的念头。我有些奇怪,十年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有一朝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么?不参加科举,读书做什么?西岭先生一开始并未解释,但在我的不断追问下,他终于告诉我,不说的原因是他发觉我修行的定力不够,一旦知道了,将来不但影响修行,还可能有很大麻烦,那时后悔可就晚了。我好奇心大起,又觉得他说会影响我修行未免有些夸大嫌疑,便勉强他说出原因,西岭先生这才道,他读书并非为了别的,而是为了弄清家族的一件机密。”
说到此处,和尘长老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月儿,吴少见状忙道:“长老但说无妨,我的事她都知道,不必忌讳。”
和尘长老问道:“你们家族的这件机密事,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吴少点点头:“一定是关于魔印的事吧?”
听到“魔印”二字,和尘长老身子不禁震了一下,嘴里咕哝道:“魔印,不错,魔印这个名字听来既神秘又可怕,西岭先生所说没错,可算得上我六十年修行路上的最大魔障。我自小出家,一直平淡如水,但自从知道了魔印的事,再也读不进经书,打不了坐,天天想着这件事,甚至于请求西岭先生让我一起参与,西岭先生无可奈何,只好答应,他认为我定力不足,已经入了魔障,现在也只好参与进来,算是另一种修行。我们二人共同探究魔印之秘,相互交流心得,很快大半年过去了,后来郑太师招西岭先生作幕僚前去治理河患,他不得不离开了大都,这一走便是十几年,十几年来,他偶然会秘密寄封书信给我,我也约略知道他的行踪。直到几年前的一天深夜里,他再次秘密出现在了兴正寺。”
此事吴少前面已听二叔说过,只是二叔并未说他到兴正寺做什么。
“西岭先生此次来得极是神秘,来去匆匆,只是简短告诉我,他到西部去虽然找到了一些魔印的线索,但都是细枝末节,这些年算是白白浪费了,但最近他无意中发现了一条线索,过去曾考虑过,但放弃了,现在需要进一步查询,说完这些便走了,没想到他在姜园被人擒住了。”
“这几年来,我将西岭先生的一些草稿汇集成册,又加上了我的见解,这才形成了这本‘心经’,虽然我现在不能断定魔印的秘密,但也可以说,找出魔印秘密的途径却都在这里了,你只要耐心一看就明白了。”
说着,和尘长老将那本草稿集再次递给吴少,吴少觉得这一次可不能再惹老和尚生气了,必须表现出足够的敬重,因此他站起身来,双手成捧状,半躬身接了过来。
吴少将书拿在手上,只看了看封面,又将书递了回去。
“这是何意?”和尘长老愣了。
“长老,我原来并不知二叔留下了什么东西,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这样一件东西,我还有一些事要做,居无定所,携带这本书也不方便,我看长老对此书异常看重,不如还放在你这儿比较安全。”
“你不要?”和尘长老直接愣了。
吴少解释道:“长老,你看你对这书非常重视,我拿了却毫无用处,还是放你这儿好。”
和尘长老彻底懵了:“此书事关你的家族,怎么说毫无用处?”
“不瞒长老,我自小顽劣,没上过几年学堂,只是约略识得几个字,正经书本尚且读不来,对于你们这本书嘛,乱七八糟的,根本就看不懂了,你说我拿来做什么?”
和尘长老点头:“这倒是一个问题。”
吴少又道:“我听你所说,似乎长老对这本书早已了如指掌?”
和尘道:“我自然是看过了,一些地方还加了我的见解,以供你参考。”
吴少道:“既然这样,还有一个办法:就由长老解释给我听听,让我也明白此书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
和尘长老想了一下:“看来也只好如此了。”说完,长老翻开了那本写着“心经”的草稿合集道:“这里面都是魔印之迷的追踪,按西岭先生的分析,总体上可分为三条线索……”
说到此处,和尘长老却忽然住口,他看了一眼吴少:“你说你识字不多,莫非是欺骗老纳?”
糟糕!长老明白过味来了。吴少推说自己不识字要将书还回去,不过是装个样子,目的就是让和尘长老亲自给他解说,一来他懒得看书,二来这和尘长老一生执迷于此事,肯定有独到见解。现在见自己的小算盘被看穿,只得笑道:“长老,凭弟子那点粗浅文墨,也许一辈子也看不明白,还请长老指教一二。”
和尘长老横了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就算你不耍这点小聪明,我也自会解释给你听。只是我实在不明白,以西岭先生那样的高才,怎么会有你这般的子侄?”
“长老别生气,我脑子笨,哪及得上叔父和你?”吴少不失时机地拍马屁。
和尘却不吃这一套:“你先是装作不在意,后又装作不识字,现在又恭维我,哪里笨了?我看你只是根本不用功而已。”
“长老教训得是。”吴少有点脸红,这和尘长老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象训导弟子后辈一般口气严厉。
“你瞧,这第一页上,吴先生列出了魔印的所有可能,约有十五种之多,但他经过思索,将其中的大部分都否定了去了,最后只余下了三种:罕见疾病、仇人下毒、神秘功法,也就是说,这魔印的形成,只有这三种可能。西岭先生当年对魔印存在的这三种可能,进行了周详的考虑,但都没有一个明确结论,后来他接受了郑太师的邀请,随朝廷前去治理河患,这些事便放下了,我知道,西岭先生之所以答应去帮忙治河,其实更重要目的在于借机到西域去,因为那儿有天阳城,说不定找机会可以去探访一下,也顺便探寻魔印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