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婂与赵琬并未将方才小小插曲放在心上。
见林渊神色如常,只道他是真个酒后失忆,混淆了往事。
赵小瑾眨着灵动眼眸,轻声说:“魏王哥哥定是打仗太辛苦,记混了,该多休息呀....。”
洛清婂清丽脱俗的螓首也轻轻点了点,“征战劳顿,如今天下太平了,王爷或应好好修养一番,进取更高境界了。”
林渊顺势掀过此节,不再多问,转而与洛清婂闲谈几句。
说到北地风物,千星城景象。
他说:“我将要就封千星城,此城汇聚成契千年精华,建筑风貌、市井人情,皆与中原大异其趣,他日若师姐有暇,不妨北上千星城游历一番,届时我来做东。”
这话说得诚恳,带着几分对未来重逢的期许。
洛清婂闻言,澄澈眼眸中掠过轻轻一笑。
“好,若有机缘,定当前往叨扰王爷。”
声音平静,却比方才多了几分真切。
林渊转眼看了看赵小瑾,起身:“夜已深,不便再多打扰师姐清修了,告辞。”
洛清婂依礼起身,将他送至茶室门口。
赵小瑾也跟着站起来,小手揪着衣角,眼巴巴地望着他,直到身影消失在院门外的夜色中。
出了元清观,清冷的夜风再次包裹周身。
林渊立在观外石阶上,没有朝魏王府的方向行去。
原地默然站立片刻,忽然转了个方向,身形再次融入浓稠的夜色里,朝着京城另一处清静之地——那座同样挂着国师名号,却属于佛门的庙宇行去。
心头那丝探寻欲,非但没有因方才的谈话而消弭,反而如同被风吹拂的野草,悄然滋长。
说来也是奇妙,大景京师之内,佛道两家的顶尖人物,竟皆是师徒配置,遥相呼应。
只是如今,佛门更得势,国师庙的香火鼎盛,已非如今略显清冷的国师观可比。
纵然已是深夜,远远望去,庙宇轮廓在月光下依旧显得宝相庄严,气势恢宏。
夜晚的寂静未能阻拦林渊的脚步。
他如入无人之境,不惊动任何僧侣香客,径直掠过重重殿宇,熟门熟路来到了后院,那片属于姜神符的清静禅院。
禅院幽深,月光透过竹叶缝隙,洒下斑驳光影。
片刻后,他出现在姜神符那间禅房之外。
就在他身形凝实的刹那,禅房之内,一股警惕的气息便如同被惊扰的蜂群,骤然波荡开来。
那气息凌厉而熟悉,带着佛门特有的纯净与肃杀,瞬间锁定了门外的不速之客。
紧接着,房内传来一阵细微却急促的窸窣声响。
是迅速起身、点亮灯烛,以及……略显匆忙的衣物摩擦声。
林渊微微一怔,随即抬手轻拍了下自己额头,脸色微妙。
唐突了。
怎么忘了这茬。
如今的姜神符,可不是以前那样孑然一身、行踪洒脱的海外仙宗盟主了。
她与她的师尊紫尘居士,乃至后来被他救出的陈末帝皇后、陈国夫人,姜神谕,都住在这庙中。
尤其是,姜神谕,姐妹二人几百年不见,说不得,吃住都在一起。
然后,就被他打搅了……
他心中掠过一丝尴尬。
眼前仿佛看见窗户边,两抹香艳的倒影,正在手忙脚乱。
不及他细想,禅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从内拉开。
一道身影快速步出。
来人已匆忙穿好了一身衣物,既非宫廷华服,也非尼姑的缁衣,而是一套样式简洁、料子极好的素色常服。
姜神符。
一向如影随形、缠绕在她脖颈上的那条,灵性十足的‘活白狐披肩’此刻不见踪影。
使得如霜雪细腻白皙的脖颈,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清冷月光下。
透出几分平日难得一见的脆弱与撩人。
等看清门外站着的是何人。
她俏面寒霜,眸中含煞,盯着眼前家伙。
几乎是咬着牙,声音从玉齿牙缝挤出。
“都这般时候了,来做什么?”
“何事不可明日说?”
姜神符说话不客气,但倒是符合她过往风格,以及情境。
林渊脸色讪讪。
目光不由自主瞟了一眼半开的禅房之门,里面烛火摇曳,隐约可见另一道模糊窈窕的身影轮廓,似乎并未起身。
他收敛心神,斟酌了一下语句,语气尽量放缓。
“不日,我便要启程前往千星城,山长水远,归期难料,临行之前,同旧人道个别。”
听到千星城、道别几个字眼,姜神符紧绷的肩头,微微松弛了一分。
眼眸中的生气,也退去些。
只是,扳起的绝色神颜,没有缓和太多
她上下打量几眼面前,原先以为来‘讨打’的其它暧昧之徒。
自从阿姊归来,就不少景朝贵族试图一亲芳泽。
她轻轻哼了声,语气仍旧算不上好,不过居然还是侧身让开门口。
“进来吧。”
林渊微微颔首。
他不是什么好色之徒,但身份使然,也不会非要表清白,就刻意站在门外把话说完。
况且,就算他真办了这姊妹二人,也不过是一句挟恩图报的不好听名声而已。
禅房之内温暖如春。
一股淡淡的、似檀非檀的幽香萦绕其间。
与元清观中的冷香截然不同,带着些许暖意,沁人心脾。
房内陈设简洁雅致,一桌,一榻,几个蒲团,墙上悬挂着一幅笔意空灵的山水图,角落的香炉中尚有轻烟袅袅。
而在那靠内的床榻边,屏风之内,身着素白寝衣的窈窕身影,背对着门口,面向里侧。
声音传出,磬如金钵,清清凉凉。
“请王爷恕罪,夜已深,妾身未能远迎。”
“王爷班师回京,妾身本欲亲往王府道谢救身之恩,未曾想王爷先至。”
“阿符,莫要失了礼数,给王爷倒茶。”
她开口说话,面面俱到,既解释了为何不出来相见,也缓和了姜神符的脸色。
后者也很听她的话,拿起了茶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