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里的夜晚,不是寂静的,而是喧嚣的。
不知名的虫鸣,野兽的低吼,树叶的沙沙声,交织成一片令人心烦意乱的交响乐。
黄智超一行人,就在这片喧嚣的黑暗中,如幽灵般穿行。
李国辉和他的十九个弟兄,都是在枪林弹雨里滚十几年的老兵油子,丛林对他们来说就像自家的后院。
他们步履轻盈,懂得如何利用每一寸阴影,如何辨别风中的气味。
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涂抹着泥土和植物汁液混合的伪装,眼神警惕而冷酷,像一群在黑夜中捕猎的狼。
可即便是他们,也对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身影感到由衷的敬畏。
黄智超的动作,已经不能用“轻盈”来形容。
他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每一步都踏在最坚实的地面上,不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
他甚至没有像他们一样,时常停下来侧耳倾听,却总能提前避开潜伏的毒蛇和湿滑的沼泽。
李国辉知道,那是黄智超脸上那个古怪的单筒镜子的功劳。
在他们眼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在黄智超的眼中,或许亮如白昼。
这种认知,让这群桀骜不驯的老兵,心中生出一种近乎迷信的依赖。
“停。”黄智超的声音很低,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队伍瞬间凝固,二十个人立刻就近寻找掩体,动作整齐划一,没有半点迟疑。
李国辉匍匐到黄智超身边,压低声音问:“黄先生,怎么了?”
黄智超没有回头,只是用下巴指着前方大约两百米外的一处树丛。
“那里,两个暗哨。”
李国辉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片黑暗,看了足足半分钟,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他身经百战,对战场上的直觉极其自信,可此刻,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黄先生,会不会……”他想说是不是看错。
“一个在抽烟,另一个在打瞌睡。”黄智超的语气平淡:“我去处理。你们在这里等着,听到三声鸟叫,再前进。”
说完,不等李国辉反应,他的身影就矮下去,像一滴水融入大海,瞬间消失在前面的灌木丛中。
李国辉和身后的老兵们面面相觑,心都提到嗓子眼。
在战场上,处理暗哨是最危险的活。
悄无声息地接近两个敌人,并且在他们发出任何警报前干掉他们,这需要顶尖的技巧和过人的胆量。
通常这种事,需要两到三个人默契配合,从不同方向同时动手。
一个人去?还是一个他们眼中的“生意人”?
这简直是拿所有人的命在开玩笑!
李国辉的额头渗出冷汗,手已经紧紧握住腰间的匕首,做好随时冲出去接应或是……拼命的准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丛林里依旧只有虫鸣和风声,预想中的枪声、喊叫声,什么都没有。
就在一个老兵快要按捺不住的时候,前方幽暗的林子里,突兀地响起三声短促的鸟叫。
“咕……咕……咕……”
是信号!
李国辉精神一振,打个手势,所有人立刻如狸猫般窜出去。
他们小心翼翼地摸到黄智超之前指认的位置,拨开茂密的枝叶。
眼前的景象,让这群见惯了生死的汉子,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两个穿着泰军军服的士兵,一个靠着树干,一个坐在地上。靠着树的那个,嘴里还叼着半截烟,火星已经熄灭,他的喉咙上有一道细微的血线,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难以置信的惊恐。
坐在地上的那个,头歪向一边,眉心处插着一柄漆黑的军用匕首,只留下一个刀柄在外面。
两人身上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仿佛是在睡梦中被死神悄无声息地带走灵魂。
“这……”一个老兵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在发颤。
他们甚至无法想象,黄智超是如何在悄无声息之间,同时解决了两个相距不过三米的敌人。
这手法,干净利落得让他们感到脊背发凉。
李国辉蹲下身,检查一下伤口,他的心猛地一沉。
一刀毙命,不多不少,快得让对方连神经反应都来不及做出。
他抬起头,看向已经重新站在队伍前方的黄智超。
那个身影依旧平静,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两只蚊子。
这一刻,李国辉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他终于明白,段将军为什么会将所有赌注都押在这个人身上。
这哪里是什么生意人,这分明就是一个行走在人间的杀神!
黄智超没有理会身后的震撼,他的注意力全在前方。
透过夜视仪,曼镇的外围轮廓已经清晰可见。
几座木制的岗楼,一圈简陋的铁丝网,几队懒散的巡逻兵。
在他眼中,这防线简直是千疮百孔。
“这些泰国兵……”黄智超心里冷笑一声,“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这战斗意志和警惕性,跟三哥军队有的一拼。”
他很清楚,这种安逸后方的守军,常年没有战事,早已被安逸腐蚀得不成样子。
他们最大的敌人不是游击队,而是丛林里的蚊子和无鸟。
“计划不变。”黄智超转过身,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副官,你带十个人,去东边的弹药库和粮仓,把我们所有的炸药都用上,能炸多高炸多高。”
“是!”李国辉重重点头,眼神里已经满是狂热的信福。
“剩下的人,跟我来。”黄智超的目光扫过剩下的九名精锐,“我们的目标,是他们的指挥部。端掉他们的脑袋。”
“是!”九个人齐声低喝,声音中充满压抑的兴奋。
绝望被希望取代,士气瞬间从冰点燃到沸点!
“行动!”
随着黄智超一声令下,二十人的队伍一分为二,像两把淬毒的匕首,无声无息地插入曼镇的心脏。
黄智超带着李国辉和另外八名士兵,如同黑夜中的魅影,轻易地剪开铁丝网,潜入小镇。
镇里的守军大部分都在营房里睡觉,只有零星的巡逻队打着哈欠,踢着石子路。
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死神已经来到他们身边。
黄智超一行人避开了主路,沿着房屋的阴影快速穿行,直扑小镇中央那座唯一的两层柚木小楼——泰军第7步兵团的临时指挥部。
他抬手,做一个停止的手势。
小楼门口,两个哨兵正靠着门框,低声聊着天,不时发出一阵猥琐的笑声。
黄智超没有再亲自出手,他向身后两个老兵递个眼色。
那两人心领神会,如同两头扑食的猎豹,悄无声息地从两侧阴影中包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