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出发的那天,天刚蒙蒙亮,桂儿就和吴鸣锵,阿四来到香港码头,陈仲宇已经带着其他同志和镖局的人等在这里了。
陈仲宇看到桂儿的打扮非常意外,不过很是称赞:“挺好的,像个小男孩,只要不开口说话就行了。”
他嘱咐桂儿:“我们特地订了一艘船来运这些物资到广州,然后再乘坐铁路线往上运,不过这些物资是发到好几处根据地的。所以一到广州就会有部分物资运走,也有部分同志会跟着物资走,你们就跟着这位邓军同志就行了,他是负责江城那边的物资,你哥也会过来接,但是现在还不知道他会在哪里接货,因为人手不够,所以我才聘请镖局的兄弟们帮忙的。”
桂儿看了一眼邓军,这个人30来岁,1米65左右的身高,圆头圆脑的,皮肤黝黑,一副家丁的打扮,容貌上没什么特别能让人留下深刻印象的。
“邓大哥好,这一路要给你添麻烦了。”
“桂儿同志,是吧?你的光辉事迹,我们的同志之间可是如雷贯耳,能够除掉黑探长的女子,那可是巾帼英雄啊。”
“哪有,运气好罢了。”桂儿不好意思的说。
这时,郑怀昌走了过来,他对陈仲宇说:“陈先生,我看过了,货物没问题,都隐藏的不错,趁着现在天色早,没什么人注意,咱们赶紧出发吧,早一点到广州,早一点安心,我都算过时间了。到广州的时候,刚好是傍晚,这样容易浑水摸鱼,把货物弄上岸去,偷偷运走。”
陈仲宇点点头,对大家说出发吧,吴鸣锵拉着桂儿上了船,其他人也陆续上船。
这时候天刚泛鱼肚白,码头上的吊机还没开动,只有几个挑夫蹲在石阶上抽旱烟。船老大是个精瘦的老头,正抽着烟,猛吸两口便将烟头扔在水里,吆喝着起锚。铁链“哗啦”一声沉进海里,船身缓缓动起来,擦着旁边的英国货轮驶过,甲板上的洋人正举着望远镜眺望,见他们这船简陋,只瞥了一眼便移开视线。
驶出维多利亚港时,晨雾正浓,远处的尖沙咀钟楼只剩个模糊的影子。吴鸣锵靠着船舷,手里把玩着那带路条的木牌,对桂儿低声道:“小姐,你进船舱休息一会吧,到了我招呼你。”
桂儿点点头,转身正要进船舱,迎面就走来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留着人中胡,带着圆框眼镜,给人第一感觉这个是个日本人,她吓了一跳,手下意识的往腰间掏。
“诶,诶,诶,别误会,别误会,我中国人,中国人。”那人也是见过世面的,一看就慌了,连连摆手。
“怎么回事?”吴鸣锵和阿四听到声音,连忙跑了过来。
吴鸣锵看到这个人笑着对桂儿说:“小,少爷,这位是日本洋行的干事林正夫,他因为也要送一些他们洋行的货物回广州,所以跟咱们搭一条船,咱们这批货物刚好就挂在他们公司的名下,简单来说,他就是咱们这一条船的护身符。”
林正夫笑了一下说:“吴先生,你也是的,也不跟你家少爷说一声,小少爷,我可是好人啊,现在广州那边是日本人主事,他们把港口封了。好多要往来的货物,我都利用职务之便帮忙带过来带过去的,可辛苦着呢,对吧,吴先生?”
吴鸣锵笑着说:“是,是,是,林先生,劳苦功高,虽然你钱也没少收,不过我们还是感激你的。”
林正夫对于吴鸣锵这种开玩笑的挖苦丝毫不在意,说道:“我还是爱国的,比方说上个月广州医院那一批盘尼西林如果不是我帮忙从香港带过去,那广州得死多少人啊?这一次是龙探长的介绍,我已经给你们打了很大的折扣了,这些听说也是药品,唉,我要是被查出来也是要枪毙的。”
吴鸣锵笑着上前跟林正天勾肩搭背,说:“要不怎么说你劳苦功高呢?走,咱们喝两杯去。”
林政夫嘴上说着使不得使不得了,但是脚步却跟着吴鸣锵走了。
桂儿进了船舱,阿四给她端来茶水,然后就说:“小姐,陈先生的人和郑镖头的人现在都散落在船的四周,这船上还有刚才那个二鬼子林正夫的人,他们也有一小批货跟咱们船上的货混在一起的,你就呆在这里别到处走,省得被他们那些人看到了起疑心,我就在这附近,有什么事情你大声喊我。”
桂儿知道他的安排是合理的,就点点头说:“放心吧,我就规规矩矩的在这里等船靠岸,你通知我再出去。”
她就坐在船舱里头,透过船舱的缝隙往外看。大多数时候都是很平静的,偶尔会有船只路过,大多是挂着日本和英国旗帜的运货船,有时候会有一两只小渔船,但是远远的看到他们就赶紧调转船头跑了,桂儿猜那些渔民肯定是看到了这艘船上挂的是日本旗不想惹事。
这船走的不算快,过了大半天,终于远远的看到岸了,这时候,已经到下午时分,桂儿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马达声,一艘在珠江岸边巡逻的日军巡逻舰突然靠了过来,林正夫连忙让伙计们把写着“三井洋行”的木牌挂在船舷,自己则揣着路条站在船头。巡逻艇上的日本兵举着望远镜看了半晌,见木牌上的日文,又核对了路条,骂骂咧咧几句便开走了。
桂儿在船舱里头,透过船舱的缝隙往外看,心突突的跳,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日本兵。
暮色渐浓时,船驶入广州湾。两岸的灯火稀稀拉拉,偶有炮楼的探照灯扫过,在水面上投下惨白的光。
船并没有靠码头,林正夫让人放下几艘小艇,桂儿就看到他们往小艇上搬货了。
这时,吴鸣锵走了进来:“少爷,咱们该走了。”
桂儿心里虽然纳闷,不过还是跟着他来到了甲板上。
林正夫正催促着邓军和郑怀昌他们赶紧把货搬到小艇上:“手脚快点,夜里码头查得紧,你们的货就在这里卸到小艇,直接上岸运走吧,如果走码头的话,日本鬼子发现了,他们要抽查的,你们运的时候也要小心,要是被鬼子的宪兵巡逻队发现了也是要命。”
桂儿忍不住粗着声音说:“你怎么也叫鬼子?”
“我怎么叫不得鬼子?老子是中国人,本来好好的在日本洋行做职员,咔嘣一下,他们侵华了,我直接成了汉奸,你说我冤不冤?我现在就要多挣点钱,等钱挣够了,我就带着我一大家子去美国,我看了很久了,现在全世界所有的国家,只有美国有钱,地理位置好,不会被侵略,我去开一个餐馆去,行了,你们赶紧的吧。”
镖师们和邓军带领的几个同志扛起货袋往小艇上搬,一趟一趟的把船上的货逐渐运到一个偏僻的滩涂上。
等货搬的差不多了,桂儿跟着吴鸣锵跳上小艇,冰凉的河水溅在裤腿上,大船在她身后悄无声息的掉了个头,慢慢的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