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秉义斜周兴业一眼,颇为得意的接着说:
“赵子谦接到上峰授意,蛊惑周少爷,做粮食生意赚不到大钱,他有信息,红军苏区有钨矿,堪比黄金。卖到德国,比黄金还贵。周少爷在他的多次鼓动下,终于下水了。赵子谦便去德国注册公司,回来后,精心策划。他陪周少爷去了苏区,做钨矿生意了。”
他听了广州录音,石静怡称陈奇是打入红军的卧底。知道不能暴露,便顺势利导:
“他俩没料到,当时苏区负责钨矿生意的主管,是叫陈奇的特务卧底。他费了很大的劲,才得到红军信任。很想表现一番,进一步取得信任。却不料,栽在他俩手里了。一百多吨钨矿,一百多万大洋,被他俩骗得血本无归。苏区财政衰竭,陈奇被处分,从此一蹶不振。他自然要找两个骗子算账。”
周兴业哈哈大笑:
“哈哈哈!难怪邢再生建议你去写小说,真会编呀。你干公安屈才了。”
肖秉义接着说:
“陈奇也算倒霉,人没找到,鬼子宣布投降那天,被赵子谦暗杀在茶馆。赵子谦还交代,陈奇在四零年底,在上海一家特务开的茶馆,见到你了,后来跟丢了。我查了资料,赵子谦没扯谎,那一年,周少爷奉命去上海,代表政府,跟鬼子特高课,商谈新四军过江问题。”
周兴业又激动的站起:
“污蔑,造谣。这是陷害。请拿出证据来。”
肖秉义笑笑说:
“周先生,不要激动。让我把话说完。四四年秋季,南京地下党为苏北新四军筹集粮食,赵子谦指示成华捐粮十吨,你加了二十吨。却又暗中告密,致使新四军邵营长一个排的新四军,被鬼子炮击。三十多名新四军壮烈牺牲,邵营长死里逃生。”
周兴业咆哮了:
“你!你血口喷人!”
肖秉义笑笑说:
“这是审讯,不是宣判。你不承认不要紧,在证据面前,相信你会认账的。”
周兴业怒目相视,吼道:
“有证据拿出来呀!空口说白话,就是污蔑。”
肖秉义微笑着说:
“不要急,现在说你被官升一级的事了。四七年孟良崮战役,七十四师被歼灭,国防部保密局奉命考虑潜伏事宜了。‘王老板’根据总裁意思,前来南京,跟你联系,先亮中将司令委任状,然后……”
刘杰沉忧着脸,进了审讯室。
肖秉义看他进门,情绪高昂起来。他感觉胜利在望了,必须乘胜追击:
“周先生,我再问你……”
刘杰进了审讯室。顿显一脸的惊诧。瞬间黑下脸,责问肖秉义:
“肖秉义,谁让你给周董事长戴手铐?简直无法无天!打开!”
肖秉义愣那儿,灯笼眼不转了:
“刘局长,我……”
刘杰喝斥道:
“我什么?你跟我怎么说的?请周董事长参加审讯,是想告诉他身边人什么身份,仅此而已。你却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审起董事长来了?谁给你的权利?你必须正式向周董事长道歉。立即停止审讯,记录员将审讯记录全部销毁。如我晚来一步,你就铸成大错了。散场,龙科长,送周董事长上车。”
肖秉义哈着嘴,看审讯人员出了门,只他一人呆那儿。一屁股坐下,瞬间内心翻腾。
他认为刘杰疯了,这么严肃的事,他过来三言两语就不审了。
谁说抓周兴业抓错了?不是你刘杰批准的吗?你刘杰,怎么前后判若两人呢?
他这一刻,甚至怀疑,刘杰跟周兴业有勾结,被周兴业收买了。
他自问,我究竟错哪儿了?
即使我肖秉义有错,你也应该等审讯结束,再指出来,批评也可以。
你当着众人的面,宣布停止审讯。还要我向他道歉?凭哪一条?
你还要释放周兴业?我肖秉义还有脸见人吗?神探名声一滩糊涂了。
不行!我要反应……
肖秉义不知道,他正全力以赴对付老东西。刘杰匆匆下车,直奔审讯监听室。
他兴奋的问石静怡:
“肖秉义审讯情况怎么样了?”
石静怡皱着眉头,脸色沉忧的说:
“审讯‘幽灵’,不是轻松活。我建议暂时停止。”
刘杰点点头,欣喜道:
“你之建议,怎么跟上级领导一致呢?我来就是阻止肖秉义继续审下去。通过抓捕,证明名单为真。领导要求我们抓光为止,同时要求我来找你。听你安排。”
石静怡点点头,严肃的说:
“从现在开始,停止审讯。然后以抓错了为由,你替肖秉义向他赔礼道歉,当场释放。”
刘杰不理解了,疑惑得问:
“石部长,你说什么?你要释放‘幽灵’?我没理解错吧?”
石静怡点点头,笑道:
“你没理解错,缴获了潜伏特务名单,已宣告了保密局《土公蛇计划》破产。继续关押‘幽灵’,作用不大了。不如释放他,为我们特别小组今后开展工作,发挥作用。领导已经同意了我的计划,现在的问题,如何不露痕迹,释放周兴业……”
刘杰听她后面的话,吃惊道:
“肖秉义是大家公认的肃特英雄,好几张奖状存放我抽屉里。之所以没给他,怕他翘尾巴。现在已大获全胜,你却说不能表彰他?这是为何?”
石静怡严肃的说:
“刘杰同志,我目前负责的工作,属于机密。肖秉义不仅不能表彰,还要以此为名严厉处分。”
刘杰惊讶的问:
“啊?石部长,他有功啊!这对他不公平吧?”
石静怡沉吟一会,严肃的说:
“刘杰同志,你是南京公安系统,唯一知道特别小组情况的人。你所知道的人和事,都是绝密。我这儿有份名单,你要设法将他们逼到我那儿,你才算完成任务。”
刘杰看名单有五人:肖秉义、耿毕崇和娄小凤,李小满和周小雨。遂问:
“我怎么逼这五人啊?这不伤人吗?”
石静怡掏出笔,划掉后二人说:
“李小满和周小雨会场表现,没通过考验。划掉,以后再考虑。以错抓周兴业为名,严厉处分肖秉义,逼他辞职。要公开处理。”
刘杰很为难的问:
“我能不能跟这三人透个底啊?”
石静怡又严肃的说:
“不行,所谓逼,要的是真实。他三人到我那儿报到,我给你平反,让他们不至于恨你。肖秉义不辞职,你就开除。你去宣布,要对周兴业客气一点。他指控肖秉义假公济私,公报私仇。你按照这个意思操办吧。”
刘杰脸色很难看,嘀咕:
“逮捕周兴业,是我批准的。现在我去宣布,肖秉义不吃了我吗?”
石静怡微笑着说:
“暗战,需要牺牲。香港不比内地,保密局特务遍地都是。现在对他们不狠一点,不仅工作开展不了,而且,他们生命也有危险。”
刘杰艰难的起身,犹豫一会问:
“石部长,我能问一句吗?”
石静怡疑惑的看向刘杰,点点头:
“问吧。”
刘杰迟疑着问:
“你小组究竟什么性质?工作人员隶属哪个部门?”
石静怡考虑一会,答道:
“前一个问题不好回答,后一个问题请你保密。小组仍属公安部门,归哪一级领导,不能说了。反正你只是协助……。”
她坐监听室,直到审讯室走光了。等着肖秉义过来诉苦,可是始终没等到。
她出监狱时,发现肖秉义坐大门对面墙角。抱着膀子低着头,好像在哽咽。
肖秉义实在想不通,本想去监听室让石静怡评评理。
转而一想,出这么大丑,还好意思去评理吗?刘杰可是市公安部门主管,一锤定音哦。
他真不知道,刘杰哪根筋搭错了?感觉刚发生的一切,仿佛在梦中。
他原本想的好,审讯结束,为南京地区肃特案画上句号。
斯人便背起行囊,去见柳慧了。什么名誉地位,已无所谓了。
只要得到柳慧的赞扬,可以了。现在就差临门一脚,却成了这个样子?
肖秉义还好意思去吗?唉!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石静怡站车旁,看着犹如自己儿子般的肖秉义如此痛苦,心里一酸,眼睛瞬间湿润了。
她暗自告诫自己,不能心软,看他能不能挺过去。遂狠狠心,咬咬牙,上了车。
坐驾驶位置的陈凌,擦着眼角,叹道:
“石部长,小伙子伤心了。看他落魄成这样子,我心里很难过哦,委屈他了。”
坐副驾驶位置的柳慧,也噙着泪水,哽咽着说:
“石组长,回去吧。路是他选的,这点委屈,他应该能承受。他痛苦是暂时的,他生就不甘屈做庸人。过不了这一关,他就是庸人,不堪大任。”
车,没启动。
三人坐车内,久久的凝视着,这位在隐蔽战线,快速成长起来之肃特英雄……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