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这里挤满了诡怪和蒙克巨人……”洛芙凯佩特的声音在卡尔小队探索通道入口时再次响起，仿佛在为他们做注解“它们不是专门为伏击你们准备的，它们的存在更像是一种守卫或者说是一种‘填充’。”
王女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轻松“不过感谢你们的到来清理了那些守卫，现在这里倒是‘松快’了不少。”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却让卡尔等人感到一丝黑色幽默“之前这里……实在是太过拥挤了。”
卡尔注视着石椅上那具美丽却僵硬的身躯心中已无比清晰，洛芙凯佩特王女，她的思维或许还是她，身体也还是那副身体，但她早已经被彻底改变了。
按她的描述她实际上属于堕化者的一员，只是与在霍尔普见过的那些堕化者截然不同，她似乎失去了对身体的大部分控制力，只剩下思维和极其微弱的动作能力，身体则被禁锢在这具石椅上的躯壳里。
“你们的子爵……什么时候来？”王女的声音突兀地在空洞中响起，带着一种与她那状态极不相符的、近乎无聊的直白语气。
卡尔对这种情绪化的表达方式感到一丝错愕，他连忙回答“殿下，子爵大人预计今天就能抵达蒙克城附近区域。”
“哦？”王女的声音透出明显的讶异和兴趣“速度竟能如此之快？也是拜你们那个……魔导能源技术所赐吗？”
她似乎捕捉到了关键点，直接追问。
卡尔一时语塞，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就这件事跟这位王女解释，王女立刻察觉了他的迟疑，声音带上了一丝不耐和揶揄“一个大男人做事如此磨磨蹭蹭？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还怕我一个动弹不得的人泄密不成？”
卡尔感觉有些莫名，他对王女此刻展现出的直爽性格感到非常奇怪，情报中那位精于权术、深藏不露的南境女王与眼前这个说话几乎不带拐弯的存在判若两人。
或许这剧变后的状态也深刻改变了她的心性？这么一想倒也合理，身体不能动，啥也不能干，破罐子破摔了也不是不可能。
卡尔没有深究，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是的殿下，魔导技术提供了更快的交通工具。”他迅速转移话题“您还有什么需要吗？食物？水？”
“不用了，这具身体……早就感觉不到那些了。”王女的声音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漠然。
实际上卡尔并不是无事可做，攻克蒙克城的最初目标是切断西境南北方向诡怪流窜的通道，将北方的威胁牢牢阻隔在蒙克城一线，此刻头顶的地面上激烈的战斗仍在持续。
爆炸的震动仍旧能透过厚重的土层隐隐传来，每一次震动都让洞壁上的黑色粘稠物质微微蠕动。
不过战况是压倒性的优势，在第三作战营这支生力军加入后，依托坚固的装甲车和火力优势，装甲营迅速建立起了一条以蒙克城为中心向外辐射的防御带。
要不是目标定位是防御而不是歼灭，他们甚至有能力现在就发起全线的反攻，现在他们只是在执行纯粹的防守任务，将任何试图靠近或突破防线的诡怪消灭。
说到这里，查看完了这地下空洞的大概情况后，卡尔正准备上去看看防线状况，刚走出几步，一名警卫连队的士兵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营队长，子爵大人到了，飞轮刚在城南降落，大人正朝这边过来呢。”
卡尔心中一惊，顾不上多想立刻小跑着冲向通往地面的梯子，手脚并用地快速向上爬去，金属梯子在他脚下发出噔噔噔的急促声响。
刚在洞口冒头出来，正好魔轮稳稳地停在街道上，欧瑞克当先走了下来，他的黑色大衣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身后跟着如影随形、目光扫视着四周的亚当以及神情严肃的雷姆和莱欧特两位核心军官。
这其中感触最深的或许就是雷姆吧，毕竟在跟着欧瑞克之前，他跟着西境大公一起几乎是跑遍了西境的所有大小城镇，这里他记忆中还依稀记得，可惜现在已经变成了残垣断壁，真真是物是人非了。
欧瑞克对这趟短途的魔轮之旅颇为满意，改进后的魔轮平稳性和速度都远超从前，虽然颠簸感依旧存在，但比起记忆中有着刺鼻的尾气、令人昏昏欲睡的噪音和能把人颠离座椅的震动的那种大巴车已经是天壤之别。
他抬眼就看见卡尔正有些狼狈地从梯子口爬上来，欧瑞克心里确实升起一股想踹他一脚的冲动，不为别的，只为装甲营那几乎折损过半的惨重损失。
每一个霍尔普士兵的生命都弥足珍贵，卡尔这次进攻的莽撞和情报缺失导致的代价实在太大了，这几乎是霍尔普自大裂缝防御战以来单次战斗最惨痛的损失，报告上的伤亡数字像针一样扎在他心里。
“大人！”卡尔立正站好，敬礼的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内疚。
欧瑞克终究没把想法付诸行动，他看得出卡尔眼中的血丝和那份沉重的疲惫感，他回了个军礼的同时压下心绪“你们的事儿……等结束了再说吧。”
“是，大人。”卡尔松了口气，连忙汇报“下面基本安排好了，那位……就在洞底，您看是现在下去还是……”
欧瑞克摆了摆手，目光扫过周围忙碌的士兵、堆放的物资箱和远处隐约可见的、飘着霍尔普旗帜的医疗帐篷“不急，先带我去看看受伤的战士们，再看看……那些没能回来的。”
卡尔愣了一下，随即肃然点头“是！这边请。”
在临时搭建的野战医院区域，浓重的炼金药水气味混合着血腥味，形成一种战场特有的令人心头发紧的味道，低微的呻吟和压抑的咳嗽声此起彼伏。
医护人员脚步匆匆，欧瑞克仔细查看着伤员的伤势和治疗情况，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光线有些昏暗，他看到了卡娅。
卡娅独自坐在一个冰冷的物资箱上，怀里紧紧抱着一零三锤子小队的战场记录本，那上面有着锤子小队所有成员的亲笔签名。
她低垂着头，发丝有些散乱，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焦点涣散，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地翻动着本子上记录着他们签名的那一页，动作僵硬而重复，仿佛沉浸在一个旁人无法触及的噩梦里，对外界的嘈杂和欧瑞克的到来毫无反应。
她身边没有其他伤员靠近，那个略有些温热的本子和她凝固的姿态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显得格外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