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饭摊儿的小伙计大概是官话不太好,加上付宁说的也算是北平的方言了,他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老陈皱着眉头冲着他喊了几句,他才回过神来,转身跑到后头去了。
“付老爷别怪罪,小地方的人没见过世面。”老陈这么一回头儿的工夫,脸上的表情“唰”的一下就变化了,从不耐烦的呵斥又变成了那朵菊花。
付宁并不在意,他跟老陈说着自己规划里的试验场。
首先得独立,这二十亩地分散也好,集中也好,得在一个相对独立的地方,得跟周围有明显分界,这才好管理。
其次买地的时候就得把种地的人给找好,付宁这几个人可种不了二十亩地。
“老陈,我呢也是种了一辈子地了,虽说以前在北方,但这地好不好,可是不分南北的,你明白吧?”
老陈正忙不迭的点头呢,刚才跑进后厨的那个小伙计端着个大盘子又走过来了。
橡子豆腐、粉圆子烧肉、豆腐干,都是一大盘一大盘的,老陈听着那伙计说话,还给付宁翻译,说是还有一个炖鸡。
桌子角上放了一大桶红薯饭,让他们自己盛。
老陈开始还不肯下筷子,付宁拉了他两回,才跟着他们一块儿吃起来。
这一吃起来,鹿生加上倪墨都没他能吃。
见他们都撂筷子了,老陈把剩下的菜都倒进炖鸡的盆里,又盛上两勺子红薯饭一搅和,几下子就扒拉了个精光。
他扭头又喊了几句,转过身来自己就翻译了一下,“我让他们给上个锅巴汤,这个好吃,离开我们这儿就不好找了。”
老陈打着饱嗝儿,在桌子用盘碗做标志,给付宁介绍周围的地形。
他们这里山高林密,耕地分散,想找个符合要求的地方有点儿不容易。
锅巴汤喝完了,老陈咋咋呼呼的要掏兜儿结账,可他那手伸进兜里半天也不拿出来,嘴上却是大呼小叫的厉害。
鹿生想拉他,还让他一膀子给闪到一边儿去了。
付宁抓住他伸在兜里的手,使劲儿按了按,“你跟着我们算是出公差,哪儿能让你破费呢?这一趟吃喝都不用你管,真找到我想要的地方了,也不会亏了你。”
周博宇把饭钱给结了,他们看了看天色,决定今天住在县城,明天一早再出发。
老陈给他们领到一家客栈,拍着胸脯保证干净实惠,结果付宁一推门儿,一只耗子从他脚底下嗖的一下就跑出去了。
“爸,这老头儿不靠谱儿啊。”
周博宇有些嫌弃的翻了翻床上的被褥,都硬得跟石板儿似的,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拆洗过了。
“他就是县政府的眼睛,得有这么个跟着的,这帮老爷们才放心呢!”
付宁从兜里把小马塞给他的纸条拿出来,凑在窗户边儿上看,纸条上只有几个字:北、牛草山。
好在除了这个不靠谱儿的警察,他们还有靠谱儿的自己人。
付宁把纸条折起来,划了根火柴给点着了,又看了看这黑乎乎的房子。
“晚上就别上床了,再招一身的跳子,上街看看有没有卖铺盖的,有就买几床,实在没有就买几匹布铺在地下,咱们就凑合凑合吧。”
说实话,这个语言不通是真要命,鹿生这么机灵个孩子,跟人家连说带比划的,愣是说出来了一身的汗。
铺盖是真没有卖的,他们只能按着付宁说的买了几匹布,又买了些粮食、食盐和日用品,毕竟这回要扎在这里好几年。
等到第二天一早,付宁看着老陈带着他们在这附近转悠,就是不肯往远了走。
“老爷,您是不知道啊,这再远就该有土匪了,咱们县城的保安队可是够不着了。”
付宁烦躁的挠了挠脑袋,“不行啊,老陈,这边儿没有合适的地方,咱们往北走走,那边也是山地,看看情况再说。”
老陈拗不过他,只能耷拉着脑袋跟着往北走,这一走就是两天。
“老爷,不能再往北了,那边是人家霍山县的地方,不归我们管了。”
看着付宁还没有回头的意思,他赶紧往回拦了拦。
这里其实已经过了牛草山,但付宁要的就是老陈这句话,要的就是他拉着自己回头。
一行人顺着山路往牛草山的中心走,老陈又说话了,“老爷,差不多了吧,这边儿再往里走可就是老林子了,别说地了,人都没有了。”
“行,那麻烦你给看看附近有没有合适的地方。”
老陈这身儿皮搁在乡间那是相当好使,他找了几个村里的村长、保长,把这事儿一说,立马就有人搭茬儿了。
从他们这个地方往西二十里地有个山坳,零零散散的能有十七、八亩地,那个地方是离着不远的镇子上一个财主的。
可巧那个财主家这些天正在走霉运,家里的小儿子被土匪给绑了,不得已卖房子卖地凑赎金呢。
那个地方离得有些偏,地方说是挺大,田一块儿一块儿的又太零碎,他着急用钱也不降价,降得多了赎金就不够了。
现在僵在那儿了,如果付宁要买,他们就带着他过去看看。
付宁当然得去看看了,小马只说了牛草山,也没说什么地方,看来是给他自己发挥的余地。
老陈也不能太相信,他必须得自己过去看看。
坐在马车上,他们一路往西走了半日,穿过了一个不小的村子,往山上又爬了不短的距离。
翻过一个小山包,眼前就是那个山坳了。
山间零散立着几处草房,远处有个破败的院落,付宁走过去一看,大门正中央写着三个字:观音寺。
转过身又打量了一下地势,付宁决定就是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