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宁可没想到能在这个时候看见付宁,不由得惊呼了一声,“三大爷?!”
连安看了一眼街门,还好,关得挺严实。
“小点儿声儿!你爸爸怎么了?”
李玉宁赶紧跟他们说,桂平已经一天两宿没见着人了,前天下了班就没回家,他去户籍科那边找了,没有,说是下班就走了。
他昨天在大街上转悠了一天,托了相熟的同事到处打听,也没有消息。
那些老人们都不以为意,拍着他的脑袋说,没准儿他爸爸是扎到哪个相好儿的屋里去了,甭着急。
玉宁才不信呢!
他爸爸这么多年也没有过什么相好儿的,哪儿会这把岁数了干这种事儿呢!
昨天晚上桂平还是不见人影,他妈急得不行,一宿都没睡觉,半夜就想出去找人,让他和姐姐给摁住了。
这日子口儿,半夜上大街?
让小鬼子给逮起来,他们都不知道上哪儿收尸去!
别爸爸还没找回来呢,妈又出事儿了。
遇晴劝小婶儿劝了一宿,这天刚亮,玉宁就跑着找连安来了。
这可麻烦了,现在要说这人丢了,那可是要命的大事。
连安随手把棉袍穿好,打算带着玉宁去找人,“你就找了巡警?宪兵队那边儿呢?有打听过吗?”
李玉宁这下找到主心骨儿了,跟着大爷往外走,“没有,那边儿搭不上话。”
连安走了几步,猛地一回身儿,把紧跟着他们的付宁摁住了,“你不能出门儿,就在家里待着,别露脸儿!”
又转过身儿叮嘱玉宁,“你三大爷回来的事儿,一点儿口风不许漏,听见没有!”
李玉宁当了几年巡警,那人情世故、轻重缓急心里明镜儿似的。
三大爷是干什么的,他心里也有猜测,当即点了头儿,出门儿还把街门给关得严严的。
付宁也知道自己突然出现有多不好解释,只能停下脚步,看着那一老一少急匆匆的离去。
心里挂念着桂平,付宁就算是一宿没睡,现在也是一点儿都不困。
会叔看见他很是惊喜,抱着小栓儿给他看,心里还念叨着,都是这个世道,让这么小的孩子没了爹妈。
这孩子满打满算也就是一岁半,因为不足月,身上一直都不硬朗,也还不会走路。
但是看眼睛骨碌骨碌的,倒是有几分灵透。
行了,不是傻子就够可以的了,已经算是老天爷开眼了。
付宁逗了逗他,长开了的眉眼里能看出罗枫的影子。
连方予也没上学去,学校刚刚放了寒假。
她跟付宁也有六年没见过了,早就生疏了,不过他们有个共同的玩意儿就是小栓儿,逗着逗着孩子,他们俩就熟络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孩子困了,连方予跟抱布娃娃似的,把他夹起来带去睡觉了。
付宁自己闷在书房的榻上胡思乱想,就这么想东想西的迷瞪着了。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是梦里的场景特别熟悉,就是他在阜成门的那个小院子。
伸出手看了看,小胳膊小腿儿的,跟他刚醒来时一样。
“咣当”一声,门开了,也是小孩儿模样的桂平端着大碗跑进来了。
“哥,我额娘炖了豆腐,给你送一碗。”
他把碗放在桌子上,门口又进来个人,“小兔崽子,跑那么快,我追都追不上!”
“二姐!”付宁站起来叫了一声儿。
“宁儿,辛苦你了!我带他回去了,你先忙吧。”
二姐说完,领着桂平就往外走。
付宁追在后头问:“桂平,你哪儿去啊?你儿子找你两天了!”
“我家去啦!”
前面突然升起了浓白色的雾气,桂平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高高低低的听不真切。
“桂平、二姐!”付宁嘴里胡乱喊着,挥着胳膊去追,脚底下一下子踩空了,身上一激灵,人就清醒过来了。
“怎么了?魇着了?”
连安正坐在炉子边儿上喝水,看着他喊了两句,噌的一下坐起来了,端着茶壶问了一句。
付宁把那点儿心烦意乱压下去,摆了摆手,“没事儿,就是个梦,桂平有信儿了吗?”
“没有!”连安也发愁,他托了熟人帮忙在宪兵队里打听,到处问这两天有没有抓过一个警察模样的人。
好东西舍出去不少,一个准信儿都没有。
相比于宪兵队,要是被那个什么给水部队抓走了更麻烦,人们都传说那个地方闹鬼。
付宁定了定神,喝了口水润润嘴唇,伸着脖子往外一看,天都快黑了。
连安又打开炉子盖儿,从炉膛里掏出两个土豆,分给付宁一个。
“就吃个这个吧,这些日子那混合面儿更没法儿吃了,这土豆在黑市上都是宝贝疙瘩了。”
付宁吹着气把土豆掰成了两瓣儿,看着那白气儿涌出来,“那你能买着也是不容易。”
“这个是桂平找的,他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两袋子土豆,分了我一半儿。”
说着说着,他的话就停在这儿了。
兄弟俩互相盯着对方的手,同时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炉子沿儿上,嘴里喊了一句,“土豆!”
连安又披上了棉袍,嗖嗖的跑到桂平家去了,他得问问玉宁,知不知道他爸爸从哪儿找的这个土豆。
付宁听着那边院子里喧哗了几句,又有人开始往街上跑。
徐远平从旁边儿院子翻墙过来了,“叔,连大爷让我过来跟您就个伴儿。”
“跟我就什么伴儿啊?你上那边儿吧,守着你刘婶儿跟妹妹,她们两个现在都没有主心骨儿了。”
“行。”徐远平又踩着梯子,翻到桂平家去了。
远远的能听见桂平媳妇的哭声,付宁心里更烦乱了。
连安和玉宁又跑腾了一宿,总算是打听出点儿眉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