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来？留在哪里？！”
莉莉丝努力在颠簸中稳住身形，原本那hR与自己不过一桌相隔，此时她却忽然觉得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远。
那人的上半截脸已经消融，不知是否是因为这个，她始终没有回答莉莉丝的任何问题，但冥冥之中，某个答案钻进了莉莉丝的脑子，就要呼之欲出！
莉莉丝朝她的方向踏出一步。
“轰隆！”
角落的电脑终于在震荡中爆炸了，室内唯一的光源——那块投屏幕布的红光也消失了，室内一片昏暗，可莉莉丝仍能捕捉到那hR安坐其中的影子，只是随着融化一点点变矮。
“轰——！”
震颤伴着更大的崩塌声从脚下传来，莉莉丝低头，只见会议室光洁的地板寸寸龟裂。
楼要塌了吗？？莉莉丝无法再站稳，她下身狭窄的A字裙和呆板的方根皮鞋限制了她的行动，让她只能在摇摇欲坠中伏低身体。
等膝盖跪上地面之后，龟裂已蔓延到她脚下，地板在此刻裂开，而透过裂缝，她看到的不是楼下的景象，而是……
无垠的，闪烁着星光的深邃宇宙。
莉莉丝瞳孔骤缩，这所谓的办公楼，竟不过是悬浮于浩瀚星海的一隅孤岛！
天旋地转的失重感袭来，莉莉丝脚下一空，那块供她趴伏的地砖朝着星河深处飘散！
破碎的板材、缠绕的数据线，还有那依旧疯狂弹出【蓝牙连接失败！】的红色幕布碎片，全都与莉莉丝一起开始漂浮旋转，如同被吸入了巨大的宇宙旋涡。
世界似乎就此崩塌，莉莉丝忍不住发出惊叫，却没听到任何声音的反馈。
星海之中，万籁俱静，自然也听不到尖叫。
莉莉丝在翻滚中勉强抓住一根裸露的楼板钢筋，她挣扎中四处张望，寻找那个身体正在溶解，却仍坐在桌前的女人，她已飘得离莉莉丝很远了，只是残破的躯体依旧面对着莉莉丝的方向。
莉莉丝咬咬牙，伸手撕开了A字裙的裙摆，蹬掉了碍事的鞋子，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灼烧着她的大脑，此刻她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
——抓住她！
失去重力的宇宙空间，莉莉丝不再被旁人莫名其妙的视线和语言推着行动，她在这个塌缩的节点夺回了自己身体和思维的控制权，趁着又一块水泥墙飞过她的时机，莉莉丝猛然一跃！
坐在桌前的hR头部已经只剩下半张脸了，一半的身体也已泯灭，可在莉莉丝开始行动之后，她始终抿紧的嘴角动了动。
明明一切已经结束了，可那女孩却像是仍不认命，她踩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椅子，键盘，甚至漂浮着的其他面试者的躯干，一步步跃起，一点点靠近靠近，直到——
莉莉丝已经能看那个hR身前的胸牌了，她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无尽黑光中那个坐在桌前的身影猛扑过去！
本以为会抓到一片虚无，或者碰触到冰冷的，非人的机械体，然而——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触到对方的瞬间，那只正在融化、如同液态金属般的手，竟猛地反向一握，紧紧攥住了莉莉丝的手腕！
莉莉丝怔愣一瞬，手竟已经下意识地默契回握。
那只手果真如莉莉丝想象般冰冷刺骨毫无温度，却稳住了她在失重中飘摇的身体。
而莉莉丝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
“为什么！！！”
莉莉丝看到眼尾被激出的泪水朝上飘飞，飘到了两人之间，她的胸腔几乎被怒意撑满：“为什么这样对我！”
然而宇宙依旧一片死寂，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也听不到对方的回应。
一声极轻、却又仿佛直接响彻在她灵魂深处的叹息传来。
hR竟然顶着那副残躯从椅子上起身，莉莉次此时才发现，站起身的她竟如此高大，她的嘴巴开合，似乎说了什么。
“什么？”hR说话同样没有声音，莉莉丝只能抓紧她的手朝前飘去，想要努力辨析她的口型。
下一刻，巨大的拉力从手腕处传来！还不待莉莉丝反应，女人却在她面前炸成万千星辉！
“啊———！！”莉莉丝的眼睛瞬间就失明了，刺痛感和一种无法言说的疯狂让她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可声音仍旧被宇宙吞没。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颗被引力捕获的流星，朝着那片浩瀚的星海深处急速坠去！
所有的光线和感知都在这一刻被拉扯成模糊的线条。
最后的意识里，只剩下那只紧紧抓住她的，由冰冷数据与未知意志构成的手。
莉莉丝猛地睁开眼，手指如痉挛般缩紧，似是还想要抓住那只冰冷的手，可手中的触感却是温暖干燥的。
阳光已经透过宿舍的窗棂，在空气中投下温暖的光柱，尘埃在其中缓缓浮动。
她怔怔地转头，刺痛的双眼已能重新视物，视线聚焦处——
是泽菲里恩。
化作人形的黑龙蜷缩在她床边的地毯上，将自己的上半身小心翼翼地搁在床沿，脑袋则趁着莉莉丝熟睡拱进了她摊开的手掌中。
他周身都是热烘烘的气息，就连毛发也是，莉莉丝感觉自己掌中像是有一团温暖的火，将她从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拽回了现实。
他似乎仍在沉睡，哪怕被莉莉丝大力抓了把头发也不在意，那双侵略性满满的凌厉眼眸紧闭着，呼吸悠长而平静，喷出的温热气息拂过她的手腕，一下又一下，与她皮肤下脉搏的节奏一致。
梦里那令人窒息的红色，冰冷的审视，失重的宇宙以及最后那声叹息，所有的一切如潮水般褪去，被眼前的温馨填满。
莉莉丝慢慢坐起身，轻轻摸了摸泽菲里恩的脑袋。
沉睡中的黑龙喉中发出近乎咕噜的舒适低吟，脑袋又在她掌心蹭了蹭，寻求更多抚触。
“泽菲里恩。”莉莉丝一边摸着他的黑发，一边呼唤他的名字。
只一声，黑龙就睁开了眼，他们二人难得有如此安宁的时刻，就连他自己也不想破坏，于是他仍保持着趴伏在床沿的姿势没有开口，只是拿湿漉漉的眼睛仰望着莉莉丝。
莉莉丝的目光却渐渐变得清明而复杂，她凝视着黑龙满是信任依赖的眼睛，那些在梦境中荒诞不经的碎片，此刻她已明了。
她捧起泽菲里恩的脸：“你并不是我天然诞生的眷属，对吗？”
泽菲里恩一愣，停下了蹭动的脑袋。
莉莉丝已经继续说了下去，“与其说我是你的创造者，不如说，你是我……从那个系统里抽到的，对吗？”
“你……”
泽菲里恩那双总是燃烧着桀骜不驯火焰的金红竖瞳，此刻充满了不敢置信，他在怔愣片刻终于反应过来：
“你想起来了？！”
莉莉丝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泽菲里恩的眼眶红了，眼睛中混杂着委屈不甘甚至羞恼，好不容易独享的温情氛围再次消失，他挣开莉莉丝的手，起身嘶哑地吼道：
“没错，我骗了你，那又怎么样！我根本不是什么你最好的朋友！芙丝特温，卓拉，艾洛希尔或是别的什么，他们都比我重要！都比我重要！我不过是，不过是个——”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莉莉丝也从床上站了起来，再次温柔地抱住了他的脑袋。
“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