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看官,上回书说到众人在金光洞内观看问心镜中景象,蜀汉兴衰、忠奸贤愚尽在眼前,关羽、张飞、诸葛亮等人皆是心绪难平,将镜中往事视作当头棒喝。待南华老仙收了法诀,一行人随着他往洞外走去,此时晨光正漫过山脊,照亮前路,只是每个人心中都沉甸甸的,似压着千钧重担——一场关乎前车之鉴与未来前路的思忖,已然在众人心中悄然蔓延。
南华老仙将众人送至金光洞外时,晨光正好漫过山脊,山间缭绕的雾气正丝丝缕缕地散去,露出青岩翠木的轮廓。
早已候在洞口的马老栓见一行人出来,忙颠着步子迎上前,脸上堆着憨厚的笑:“诸位将军,可算出来了!小老儿在这儿等了一日一夜,眼看着约定时间越发临近,心里急得不行,就怕你们在里头……耽搁了。”
趁马老栓拉着关羽、张飞等人寒暄问话的当口,南华老仙悄悄拽了拽杨再兴的衣袖,往旁边僻静处挪了几步。
他抬手虚指天际,低声嘱咐道:“小子,过些时日,本仙要出门一趟。届时,这金光洞没了吾与古籍镇压,洞中戾气怕是又要渐渐滋长。原本吾欲将此洞暂时交给汝等代为照看,只是……”
他目光掠过不远处的关羽与诸葛亮,见二人鬓角皆已染霜,不由轻叹一声:“云长与孔明年岁都已不小,这担子,怕是要落到你肩上了。”
“正好,也省得你整日被俗务缠得脱不开身,无法安心修炼。于你而言,倒也算是桩好事。”
杨再兴听后心头一凛,隐约猜到了什么,忙压着嗓子追问:“仙长可是要回……”
南华老仙急忙抬手按住他的胳膊,眼神锐利地扫了眼四周,示意他莫要声张,随即沉声道:“正是!人世间出了这等大事,上头怎可能不闻不问?英布与尸兵之事倒还好说,毕竟皆已除去,掀不起太大波澜。”
“只是……这整个三国历史都已偏离了原有轨迹,怕是不好交代啊……就看上头如何定夺了!”
他顿了顿,看向杨再兴的目光添了几分复杂,“吾叫你来这洞中清修,也是存了让你这始作俑者避避风头的念想。你带着后世记忆搅乱时空,本就犯了忌讳,这段时间务必安分些,莫要再闹出太大动静。”
杨再兴闻言面色微变,这才明白南华老仙让他照看金光洞的深意——这不单是托付重任,更是在为他周全。
于是,他忙抱拳躬身,声音里带着恳切:“多谢仙长体恤!只是……内子吕雯如今正怀着身孕,我这做夫君的,怕是短时间内走不脱啊!”
南华老仙笑着挥了挥拂尘,拂尘穗子扫过晨光,漾起细碎的金光,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无妨。这期间尚有两三年的转圜余地,吾离去前自会提前知会与你,足够你将家中之事安排妥帖了。”
杨再兴闻言莞尔,带着几分打趣道:“仙长,您说的‘过些时日’,竟是两三年啊?这时间可不算短啦。”
南华老仙呵呵一笑,眼中闪过几分了然:“待你真正沉下心来修炼便知,修真一途,两三年不过弹指一瞬。往往一次闭关便是数年乃至数十年,待道行日渐精深,百年、千年也如白驹过隙,这点光阴又算得了什么?”
南华老仙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杨再兴身上:“你若实在放心不下家中妻儿,尽可一同接来……”
话未说完,杨再兴已忍不住插话,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可这洞内的戾气……先前您不是说与常人有害吗?”
“无妨!”南华老仙摆了摆手,拂尘轻扫间自有笃定,“有《遁甲天书》镇着,洞内戾气自会敛去,对他们只会有益无害,最大的益处便是能滋养身心。况且,你就不想将家人都引入修真一途?”
他望着杨再兴,语重心长道:“修真者大多寿元悠长,动辄数百上千岁。若能有亲人、爱人一路相伴,同修共进,自然是最好;否则孤孤单单一人,看着身边人一个个老去,离世……那滋味,可是会很孤寂的。”
说罢,南华老仙眼中闪过几分深意:“对了!到时你也别光顾着修炼,该走动的还是得勤加来往才是!朝中有人,办事不难的道理,你……应该懂吧?左慈、庞德公、司马徽那三人如是,左慈门下的那葛姓道人亦如是,还有你那二叔与三叔……多亲近些总没坏处。”
“你这‘外来户’,登临上界是不用指望了,日后不被撵得四处乱窜,便已算是好的了。但若有了上述这些……资源,哪怕到时他们不好在上面明着帮你,不经意间透露些讯息,对你也是极大的便利!”
杨再兴听罢,眼中先是掠过一丝讶异,随即恍然点头,忙拱手问道:“仙长先前所说的那道人,可是葛玄?”
“哦?你竟识得此人?”南华老仙略感意外,随即抚须笑道,“也对……在你那时代,他应已位列‘四大天师’之一了吧!”
杨再兴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解释道:“认识谈不上。只是先前在鹿门山时,犬子继祖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回来后还念叨了几句,说那道人气质不凡,举手投足间带着股出尘之意。”
“至于二叔与三叔那里,不用仙长吩咐,我自会常去走动。二叔日后的成就,我还是知晓的。只是,听仙长言外之意,莫非三叔日后也有一段仙缘?可我……既已改变了原有轨迹,那二叔会否难以企及前世的高度?”
南华老仙闻言,用拂尘轻轻敲了下他的额头,轻笑一声:“你小子心里的弯弯绕,吾岂会不知?放心吧!云长在上头早已是记录在册的人物,任凭你如何改变这一世的轨迹,都动摇不了他的根基与最终归宿。”
“还有,你莫要小瞧了你那三叔。翼德在原本轨迹里,死后不久便有百姓为他修建张桓侯庙,香火绵延不断。
到了元顺帝时,朝廷又敕令重修庙宇,规格更胜从前。明万历年间,云长再次受封时,翼德也已被尊为伏魔副将。
再往后,他更有了冥界‘三十年一巡阴曹,三十五年一巡阳世’的神职,被民间称为‘张圣帝君’,与云长并称‘关张二圣’呢!”
杨再兴闻言恍然大悟,心中的疑虑顿时消散了不少,忙拱手道:“多谢仙长解惑,晚辈受教了。”
南华老仙摆了摆手:“这些都是后话,你且记在心上便是。眼下还是先将眼前之事安排妥当吧!”
杨再兴点头应下,将这些话一一刻在心底。只等回江东后便寻个合适时机,与诸位夫人细细商议,再着手布置。
随后,众人与南华老仙郑重拜别。南华老仙立在洞口,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拂尘轻轻一挥,洞口便悄然隐入山林光影之中,石崖草木浑然一体,仿佛这处秘境从未存在过一般。
一行人与等候在山峰上的随行士卒会合后,径直往犍为郡城赶去。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酉时之前抵达郡守府前。
马老栓因记挂着村中之事,便提出与众人道别。诸葛亮再三道谢,正欲奉上一袋银钱以表心意,手往袖中一探,却发现早已身无分文,不禁略显窘迫。
张飞见状,忙从怀中摸出银钱递过去,咧嘴笑道:“军师你啥都好,就是这惧内的性子可得改改!咱男子出门在外,哪能没点银钱傍身?您如今好歹也是司徒大人,与二哥、士元同列三公,传出去可不叫人笑话?”
关羽闻言,忙朝他甩了个眼色,沉声喝止:“翼德,休要胡言!先前在洞中,你又不是没瞧见孔明的俸禄都用去了何处?”
言罢,他暗自思忖:适才照镜中所见,孔明临终前曾向阿斗上书,言明家产仅有桑树八百株、薄田十五顷,家中子弟衣食皆由官府供给,再无多余私产。
孔明他身为丞相却清廉至此,实在是为官之人的典范啊。大哥当年果然没看错人,孔明当真值得托付。看来往后,吾也该与他多亲近些才是。
那边马老栓见推辞不过,接过银钱躬身谢过,方才离去。
待马老栓离去后,关羽等人收拾好行装,刚踏进府门,杜轸便已闻讯迎了上来,脸上满是关切:“诸位大人可算回来了!一路辛苦,我已命人备下酒菜,为各位接风洗尘。”
席间,因南华老仙临别时那句“切莫泄露洞中之事”的叮嘱,众人无不对金光洞之行讳莫如深。
张飞本想眉飞色舞地讲几段镜中见闻,被关羽悄悄瞪了一眼,便讪讪闭了嘴,转而说起沿途风光。
杜轸看在眼里,虽满心好奇这两日究竟发生了何事,却也识趣地不多问,只陪着众人饮酒,不时说些郡内琐事,气氛倒也融洽。
酒宴散后,一路奔波的众人各自回房歇息。杨再兴回房没多久,便倒在床榻上沉沉睡去。可醒来后却辗转难眠,南华老仙临别时的话语总在耳畔回响——金光洞的嘱托、关羽张飞的仙缘,桩桩件件都压在心头。
挨到半夜,他索性披衣起身,想到院中透透气。刚推开房门,便见月光下的石桌旁坐着一道熟悉身影,正是关羽。他背对着院门,一手抚髯,一手轻叩桌面,似在凝神思索。
杨再兴放轻脚步上前,拱手道:“二叔还未歇息?”
关羽缓缓回头,丹凤眼在夜色中格外明亮,他笑着指了指身旁石凳:“坐。怎么?振武你也睡不着?莫不是也在为洞中之事烦忧?”
杨再兴依言坐下,点了点头:“确是有些心事。二叔白日在洞中观那镜中景象,想必也是心绪难平吧!”
关羽轻叹一声:“镜中往事,字字泣血。伯约的忠烈,阿斗的无奈,皆非一言可尽。只是你我既见了前车之鉴,更该警醒才是。”
杨再兴沉默片刻,终是下定决心,将南华老仙的嘱托和盘托出——从金光洞的戾气隐患,到上面对历史偏移的关注,再到关羽与张飞未来的神职,一一细说分明。
关羽听罢,手中长髯猛地一顿,眼中满是震惊:“振武!你是说……吾与你三叔,日后会是那上面……在册的神明?”
“正是!”杨再兴忙压低声音,“侄儿原本只知二叔会有此等造化,不曾想仙长却说,三叔日后也会有巡守阴阳的神职。”
关羽愣了半晌,才缓缓摇头:“吾倒是未敢想过这些。不过仙长既有此言,想必定不会有假。”
他看向杨再兴,目光温和下来:“振武,你且放心!两三年后,若仙长真要离去,你又因家事不便,为叔自会替你前去坐镇金光洞。日后,若真如你所说那般,二叔便是拼着这把老骨头,也定会护你周全。”
“至于翼德,”关羽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他那性子你是知道的,最是护短。届时不用你开口,他怕是比谁都上赶着帮你。”
“眼下最要紧的,是你须与那葛玄多亲近些。左仙师、德公与水镜先生那里,有旧交情在,将来定不会为难与你。”
杨再兴忙道:“二叔,金光洞那边侄儿自会坐镇,怎敢劳您大驾?侄儿忧心的是,我改变了原有轨迹,会不会影响您的根基与归宿?仙长虽说了不受影响,可侄儿总怕会有变数。要不,侄儿先与阿斗通个气,让他发动民间先为二叔、三叔立庙?”
关羽眉头微蹙:“这怕是不妥吧……原本此事皆是百姓自发所为,被你这般一弄,反倒显得刻意了。”
“无妨!”杨再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等不必明着推动,只需在民间多宣扬二叔与三叔的事迹便是。若是再添些除煞驱邪的传说佐证,百姓感念恩德,自会主动立庙供奉。这般顺势而为,既合情理,又显虔诚,定能万无一失。”
关羽抚髯沉吟片刻,缓缓点头:“你这法子倒也可行。只是此事不急,需从长计议。今夜且先歇息,明日再与孔明、翼德细细商议。”
杨再兴应了声“是”,心中的郁结散去不少。月光洒在院中,石桌上的茶盏泛着清辉,叔侄二人又说了些军中琐事,直到夜色渐浅才各自回房。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这正是:仙长嘱托担重任,夜谈共谋长久计。前尘后事皆在胸,协力共护汉家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