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看官,上回书说到张飞病愈后随关羽、杨再兴踏上归京之路,一路上难掩躁动。与此同时,长安宫中关于小公主刘芙的去留也早已有了定夺。当众人历经跋涉终于抵达长安,满怀期待求见刘禅时,一场意料之外的风波悄然而至。
暴雨初霁,残云未散。官道上积水渐退,只留满地泥泞,车队碾过,车轮发出沉重的吱呀声,似在诉说这一路的艰辛。
光阴如驹,一月转瞬即逝。关羽、张飞、杨再兴率领的队伍,踏过清河、平原,横穿兖州,折向西行,经陈留、颍川,抵达洛阳。而后又自洛阳启程,穿函谷关,过潼关,终是望见了长安东郊的轮廓。
这一路上,张飞恰似困在笼中的猛虎,难捺躁动。几次想偷摸上马驰骋,皆被眼明心细的杨再兴和沉稳持重的关羽及时拦住。
直到长安城楼那飞檐翘角映入眼帘,关羽才微微颔首应允,张飞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扯过缰绳,飞身上马,扬鞭如电,骏马四蹄翻飞,身后扬起漫天尘烟,恰似一条蜿蜒的黄绸。
望着张飞远去的背影,关羽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对身旁的杨再兴叹道:“翼德这性子,真是越活越似个顽童一般。”
杨再兴温和一笑,轻声道:“三叔许是触景生情,忆起了往昔岁月。就说前些日子在平原郡时,他便数度神情恍惚,眼中满是追忆之色……”
关羽轻抚长髯,目光悠远:“是啊,平原毕竟乃是当年我等与大哥并肩驻守之地,翼德如此,怕是思念大哥了吧!”
说罢,他朝杨再兴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即轻夹马腹,驱马向前,有意与身后众人拉开距离。杨再兴心领神会,立即策马跟上。
关羽勒住赤电,驻足凝望队伍中三道身影,压低声音道:“还是你小子机灵,若不是你告知我与翼德那事……找些事分散了翼德的心思,你三叔怕是尚沉溺在伤感情绪中难以自拔。只是……汝所言之事,当真靠谱?可莫要……”
杨再兴赶忙接口:“二叔放心!此事我虽不便明说,但绝对千真万确!您若是不信,待陛下出征后,我陪您走一趟鹿门山,到时一切自会揭晓!”
关羽眉头微蹙,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鹿门山?可是荆州境内,昔日庞德公与水镜先生避世隐居之地?”
“正是!二叔但请宽心!”杨再兴握紧缰绳,神情坚毅,“此事干系重大,我岂敢儿戏?只是眼下时机未到,待解决了眼前之事,再从长计议不迟。”
关羽沉思良久,缓缓点头:“也罢,且依你所言。只是若有任何风吹草动,定要及时告知我与翼德。”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张飞急切的呼喊,催促众人加快脚步。关羽与杨再兴相视一笑,双双策马扬鞭,朝着长安城疾驰而去,很快便融入了浩浩荡荡的队伍之中。
酉时三刻,长安城内华灯初上。待安顿好随行将士,关羽、张飞与杨再兴未作片刻停歇,径直策马驰向皇宫,求见刘禅。
宣室殿内,沉香袅袅。刘禅正与张燕燕、太子刘睿围席用膳,案上珍馐罗列,却难掩殿中凝滞的气氛。
刘睿望着母后空置的席位,眸光黯淡,良久才攥紧袖中玉珏,涩声道:“父皇,儿臣以为,将芙妹远送江东,实非母后所愿看到的……”
张燕燕指尖一颤,慌忙向刘睿递去警告的眼神,语气柔中带急:“睿儿,休得胡言!”
旋即,她柔媚地倚上刘禅肩头,指尖轻捏帝王臂弯:“陛下勿怪!这孩子……许是思念姐姐了吧!”
话音刚落,她又娇嗔着垂下泪睫:“不过,睿儿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陛下何苦舍近求远,将芙儿送至千里之外?臣妾再怎么说也是芙儿的亲姨娘啊!难道我还能亏待了这孩子不成!陛下,此举实在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刘禅面色骤冷,正要开口斥责,忽听殿外传来内侍尖细的通报:“启禀陛下,大司马关羽、大将军杨再兴、车骑将军张飞联袂求见!”
“快……快宣!算了,朕还是亲自去迎吧!”刘禅猛地起身,锦袍扫落案上玉盏。清脆的碎裂声中,他已领着刘睿与张燕燕疾步迈向殿门方向,金丝绣龙的靴底碾过满地瓷片,踏出凌乱的声响。
殿外廊下,暮色将三人身影拉得颀长。见刘禅亲自出迎,关羽、张飞、杨再兴同时单膝跪地,甲胄相撞发出铿锵声响:“臣关羽(张飞、杨再兴)拜见陛下!”
“二叔、三叔、兄长,快快请起!”刘禅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搀扶,温热的掌心覆上关羽冰凉的甲胄,“朕……禅儿自幼蒙二位叔父与兄长照拂,岂敢受此大礼?”
关羽缓缓起身,银须在暮色中轻颤:“陛下贵为天子,自然当受此礼!臣等虽蒙陛下厚待,然君臣之礼不可废也。”
话音刚落,张燕燕已款步上前,娇笑着挽住张飞手臂:“父亲此番归来,怎不派人提前知会一声?燕燕也好为您备下爱吃的酥饼……”
张飞望着张燕燕眉眼间与长女相似的轮廓,喉间不禁泛起苦涩。他拍了拍张燕燕的手,声音难得放柔:“为父也是刚到长安。此番回来,乃是为了……振武,还是你来说吧!”
随即,他话锋一转,目光急切扫过殿内:“对了,芙儿呢?快去将俺那外孙女抱来!”
“外王父……芙妹她……”刘睿突然扑进张飞怀中,稚嫩的哭声惊飞檐下栖雀。
张飞顿时心头一紧,用力按住少年颤抖的脊背:“睿儿莫急,你且慢慢说!”
片刻后,刘睿努力收住哭声,指节揪紧张飞的披风,抽噎着抬头:“芙妹被父皇……送与影儿伯母……带去江东了!”
话落,张飞瞳孔骤缩,铁塔般的身躯晃了晃,苍老的嗓音带着裂帛般的嘶哑:“什么?阿斗!你可知自己做了何事?”
刘禅仰头发出一声凄厉惨笑,笑声在空旷的殿内回荡:“呵呵……做了何事?”
他猛然扯松衣襟,颤抖的手指狠狠戳向自己胸膛,脖颈青筋暴起:“朕,又岂会不知!芙儿……是朕的骨血,是皇后拿命换来的嫡女!”
说着,他猩红的眼底泛起血丝,泪水滑落脸庞:“尔等一个个只知指责朕无情!可谁又明白朕心中的苦楚?”
言罢,他踉跄着扶住蟠龙柱,指甲深深掐进雕花金漆,声音陡然哽咽:“朕又何尝不想……将芙儿留于膝下,看着她一天天长大!可是……”话未说完,喉头便已被呜咽堵住,唯有颤抖的肩膀泄露帝王最深的悲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这正是:千里归心盼相见,一朝惊变意难安。君臣殿上起波澜,幼女远送泪潸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