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没有四肢，柔若无骨，跟蜗牛一类有些相像，但是没有蜗牛的外壳，就是一摊泥泞，而它们看上去也没有攻击性，只是游走在战场周围，吞噬掉一切战败而亡的残骸。
好恶心。
看着这团泥泞，一点一点将残骸吞噬殆尽，因为有些魔兽甚至还没死透，就被他生生吞没，沈钰不由得一激灵，感到有些犯怵。
毕竟被这玩意生生吞掉的滋味，只怕是不好受，这里厮杀中的人魔鬼怪数量众多，千奇百状，最大的有一座小山这么大，最小的有巴掌大小。当然，更小的可能也有，只是他们还没发现。
两人在空中徘徊了半天，对于鬼刹一事仍旧没有任何头绪。
“这么多”，在他们又在半空绕了第不知多少圈后，沈钰忍不住说道：“总不能真的一个个杀过去吧。”
“鬼刹与沈氏一脉签过契约”，寒川问道：“不如试试感召？”
“不行，虽然是签订过契约”，沈钰摇了摇头，解释道：“但我们属于听令那一方，它感召我们还行，我们就够呛了。”
“从最前方开始吧”，寒川倒是没什么顾及，言简意赅的说道：“杀过去。”
这次沈钰倒是没有否决了，他神色凝重，思虑了大半天后发现，除了杀过去以外，似乎就真的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且不说低阶的魔族不懂人的语言，这些身处无归的人魔鬼怪，看上去都是一副丧失理智的模样，属于那种看一眼，就会令人失去沟通欲望的样子。
沈钰沉默了很久，寒川倒也挺有耐心，一直在等他点头，不过时间不许他犹豫太久，僵持不下，最终他还是颔下了首。
“不必多虑”，怕他担心，寒川温声道：“一切有我。”
以寒川如今的能力，虽说不能将这些人魔鬼怪杀死，但打个半残不遂还是挺轻松的。
毕竟身处无间地狱，这里头的生灵本就难杀，所以以凡胎肉体，普通神武，想要杀他们，可谓是难上加难。
而墨凛不同，它像是生来就是为这些无间地狱里的人魔鬼怪而创造的，所以沈钰有足够的能力能将他们杀死。
就在寒川催动剑诀，准备调转方向之际，他们身后忽然凭空出现了个人，声音幽幽传了过来：“且慢。”
闻言两人不由得一愣，沈钰直接将竹竿当剑使，一个转身，就将竹竿指向了身后之人。
“修为武功都废了”，那人见状不疾不徐，淡声道：“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面前之人身着一身黑袍，与山河月影的有些相似，可他的衣袍明显更黑一些，其实用黑色来形容也不完全对，准确来说，他身上的应该是夜色。是在黑夜中，会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那种颜色。
他看上去约莫而立，不仅如此，他还用一根颜色相近的发带蒙住了眼，但从五官的轮廓上能看出，此人其实生得还不错。
“是你！”寒川没见过此人，但沈钰在熟悉不过了，他不由得一惊，忙收回竹竿，问道：“你，你怎会出现在这？”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太久，久到沈钰差点就要忘记食梦魔的存在了。
“他是谁？”寒川仍旧保持着警惕，问道：“你识得他？”
并非是寒川想多问，而是此人一看就不是人，他身上透着一股极重的魔气，只怕在魔界中，他也是地位很高的存在，所以寒川不得不留个心眼。
“识得”，在宽袖里，沈钰捏了捏他的掌心以示安抚，解释道：“他是食梦魔，我的魔武墨凛，便是他给的。”
“嗯，魂魄不全，但是记忆力还不错”，食梦魔颇为满意的颔了颔首，多提醒了一句：“无功不受禄，这墨凛可不是白给你，还记得当初的承诺吧？”
“记得”，其实沈钰记得也不清不楚，但他答应过食梦魔要替他办一件事，这个倒是记得挺清楚，他颔了颔首，又问道：“这么多年都没出现，如今你终于现身，想必是已经想好要我做什么事了吧？”
“对，时机已到”，食梦魔再次颔了颔首，说道：“我要你做的事，便是……”
“什么时候的事？”可寒川却忽然将他打断，微微低头看着沈钰问道：“你因何而答应过他？”
对于此事，寒川其实很矛盾，他一边痛恨着墨凛将他带入歧途，可一边又感谢着，如果没有墨凛，只怕他真的只能做个废人。
寒川不介意他到底是什么身份，能力有多强，但他心疼，他觉得沈钰如果真变成废人，只怕他自己也接受不了。
“嗯？你竟不知？”食梦魔没有多想，直截了当的解释道：“为了你啊，当年这小子身中蚀骨丁，无药可救，为了见你，他把自己卖给我了。不然你以为他怎么能解蚀骨之毒？此事全得靠我。”
言毕食梦魔还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以示邀功。他哪里知道寒川对此一概不知，就算当年不知，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而两人的关系明显已经变了，他怎么可能会知道沈钰没告诉他。
咯噔了一下，闻言寒川蓦地睁大了眼眸，心底泛起惊涛骇浪，心中一直得不到解答的疑问，终于是得到了答案。
他猛的回头向沈钰看去，可他看上去却是愣愣怔怔的，毕竟他失了与寒川的记忆，所以就算有人告诉他，他也实在是想不起来。
只是会感到非常震惊，也很好奇，他当时为寒川做到如此地步，那他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寒川的？
因为他没记错的话，在与食梦魔相识之时，无尽门还没出事，就连周庆元当时都还好好的活着。
妈的……自己当时这么癫的吗？
不是后悔，也不是不愿意，只是那时他与寒川相识才没多久，他也实在是不明白，他与寒川之间，到底是谁先爱上了谁？
他到底又因何事而要为寒川做到如此地步？
难不成，是他先动了心，是他死皮赖脸，是他……主动的？
沈钰不知道，但以他当时的性子来看，放荡不羁，玩世不恭，再加上直言不讳，难不成，会有今日这一切，都是……
“你……”，寒川张了张口，才发觉自己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像责怪与质问都不太合适，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思绪万千，交织在一起，害他心烦意乱，僵持不下，最后干脆把人拥入怀中，忍无可忍的说道：“你怎么这么傻……”
“啊？”就算被拥入怀中，可沈钰仍旧是愣愣怔怔的，不知道寒川为何突然反应这么大，但他也只能轻轻搂上了他的腰，试探性的反问道：“……我哪傻了？”
沈钰从来都是这样，他在背后为寒川所做的事，所为他付出的，远比他想的要多得多。
而他也一直觉得，此劫就是避无可避，他不想逃，也不想避，哪怕遍体鳞伤，哪怕真的豁出去性命，也值得，也无悔。
“他不傻”，食梦魔负手而立，意味深长的说道：“若他没答应我，就光靠他娘给的那把破春分，只怕他早就死了，更别说什么报仇雪恨，根本就不会有这后来之事。”
该说不说食梦魔说的也是大实话，寒川无法反驳，毕竟沈钰会自爆，自己也有脱不开的关系。
“往后不要随意向任何人妥协”，寒川松开了他，微低下头，认认真真的说道：“更不要随便答应旁人，我会保护你，相信我，好么？”
闻言食梦魔只觉得此人好笑，他忍不住讥讽道：“他不需要，他如今……”
可沈钰却颔了颔首，轻轻应了一声：“好。”
食梦魔：“………”
“好了，谈情就就止于此吧”，怕这俩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越陷越深，食梦魔赶忙打断道：“该履行承诺了。”
“你说吧”，沈钰红了耳根，回正了神色，问道：“要我做什么？”
虽然可能会影响他寻找鬼刹的进度，但用了墨凛这么多年，食梦魔也等了这么多年，他会出现在这里也绝非是偶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沈钰也定然要履行承诺。
被他这么一打断，寒川立马恢复了神色淡漠的模样，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警惕，他已做好了万全之策，就算实力悬殊，可若是食梦魔敢为难沈钰，他便要与其同归于尽。
“如果我说，我们目的相同，我要杀的，也是鬼刹”，食梦魔勾起嘴角，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是会觉得凑巧，还是会觉得，我神机妙算呢？”
“……当然是”，沈钰顿时感到有些无言，总以为他在与自己说笑，于是便敷衍的回道：“既凑巧，又神机妙算。”
“理由呢？”不否认会有老不正经的人在，但寒川不认为他会在这种事上说笑，所以他说道：“无功不受禄，你要杀他，定然是为了私心，我想知道缘由。”
“从放弃找寻魔皇后嗣开始，我就一直在想，除了此事外，我还想做什么”，食梦魔也不避讳，侃侃而谈：“后来，我还真想起来这么一件事，在我失明之前，我曾记得，我还有一魔想杀。而这个魔头，正是不问归途，鬼刹。虽然我无法窥知你的梦境，但我在这些年中，在他人零零散散的梦境里，也终于是拼凑出了你的过往，以你的性子，再加上我所窥知道的一切，将它们结合在一起。”
“啪”一声响，食梦魔忽然双手合十，勾起嘴角，意味深长的说道：“于是便想到了你会对鬼刹动手，你说巧不巧呢，你正好就是开启无间地狱的钥匙，所以墨凛跟你，才是最佳之选。”
“为什么？”沈钰忍不住蹙起眉头，又问道：“你要杀他的理由是什么？”
“嗯……”食梦魔的眉头明显一蹙，似是真的在仔细思考，原以为他会说出来一段什么惊世骇俗的过往，没想到，他居然说：“看他不顺眼。”
寒川：“………？”
沈钰：“？？？？”
沈听得一愣一愣的，又问道：“此，此言何意？”
“此魔头……哎”，食梦魔无力的摇了摇头，说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具体的，我也难以言喻，总之，你等待会儿见到就知道了，绝不是我虚言。”
“倒，倒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沈钰踌躇片刻后，还是试探性的问道：“这里人魔鬼怪数量众多，我们已经在此处找寻良久，可都没能找到这位鬼刹，你这……能，能找到吗？”
“你这明里暗里的，不就是在说我眼瞎？”食梦魔倒是没什么顾忌，直截了当的说道：“就他那身令人作呕的气息，都不用看，我一闻便知哪个是他。”
“嘶……”，沈钰踮起脚凑到了寒川的耳边，小声道：“怎么听着有点恶心？”
寒川微低下头，不用他垫脚，浅浅一笑，轻声回道：“许是说笑罢了。”
“不信？走着瞧”，食梦魔一甩宽袖，负手而立，沉声道：“操控好你的破神武，带我走上一圈，我必定只需一闻，便知哪个是不问归途！”
“好好好”，沈钰强忍着笑，扯了扯寒川的衣角，挑了挑眉，笑吟吟的说道：“那便有劳了。”
一开始，食梦魔这轻松的口吻，滑稽的语气，沈钰还能憋住笑，可随着寒川催动剑诀出发，沈钰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前辈，不，不是我说”，沈钰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不断捶着寒川的手臂，笑道：“你一定要，哈哈哈哈，像只狗一样，哈哈哈哈哈，东嗅嗅西闻闻吗？”
“你闭嘴！”这里不是梦境，一切脱离了他的掌控之内，虽然双目失明，可他的嗅觉，却异常灵敏，但沈钰笑得实在是让他心烦，他不断摆手，提醒道：“别影响我发挥！”
“哈哈哈好”，沈钰痛苦的颔了颔首，他发誓，原本他真的打算不笑了，可这次食梦魔更过分了，他干脆直接趴在霜降上，真的像只犬一样不断在闻底下的气息，“噗！！！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