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森带着惊恐的呼喊如同冷水泼入滚油,瞬间炸响了整个“曦光”营地。
篝火的暖意仿佛被瞬间冻结,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一张张骤然绷紧的脸。
“方位!数量!”齐修的声音如同磐石撞裂冰层,瞬间压下了所有骚动。
“东……东边!至少六七辆车,看不清型号,扬尘很大!”
付森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尖锐和无法抑制的颤抖,手指死死指向地平线。
曾凯眼神一厉,抄起靠在身边的改装长矛,低喝道。
“付森、齐修,占据制高点!付叔叔,你保护齐爷爷和付阿姨进地窝子!”
曾凯的命令清晰迅速,一个月来的磨合让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短暂的慌乱后,是训练有素的应对。
齐修和曾凯像两道影子般蹿出,曾凯矫健地攀上营地中央那棵特意保留、用作了望的枯树桠杈,粗糙的弓弦瞬间拉满,骨制的箭簇在昏白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齐修则伏在荆棘篱墙后特意垒砌的土垒后面,手中紧紧攥着一把绑着磨尖钢筋的长矛,眼神死死锁定东方。
付叔叔一把搀扶住面色发白的齐远山,另一只手拉起付阿姨,迅速退入最大的那个、也是结构最坚固的地窝子。
沉重的、内侧加装了木杠的门闸被迅速落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付森快速将最重要的药品和一小袋粮食塞进随身背包,手里紧紧握着曾凯给他打磨的短刀。
江雾吟站在土坡上,眯着眼望向地平线。
那支车队在蒸腾的热浪中轮廓逐渐清晰,是七八辆改装过的越野车和一辆中型卡车,车身上覆盖着厚厚的尘土,显得风尘仆仆。
它们行驶的速度不快,似乎在谨慎地观察这边。
“他们没有直接冲过来,像是在侦察。”霍清淮低声道。
江雾吟点了点头,心中快速盘算。
对方的车辆数量和状态,看起来不像穷凶极恶的掠夺者,但末世之中,任何疏忽都可能致命。
车队在距离营地约五百米外缓缓停下。这个距离,既在弓箭的有效射程边缘,也显示了对方不想立即冲突的意图。
一种压抑的寂静在双方之间蔓延,只有荒原的风吹过荆棘,发出沙沙的轻响,更添几分紧张。
几分钟后,头车驾驶室的门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跳了下来,他穿着一件磨损严重的深色皮质外套,身形挺拔。
那人手里举着一根长杆,顶端绑着一块显眼的、似乎是撕扯自衣服的白色布条,在空中缓缓左右挥舞。
“白旗?”曾凯皱紧了眉。
“这年头,还有这规矩?”
“可能是试探,也可能是真的。”齐修沉声道,目光没有离开那个举旗的人。
“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良善上,但也不能放弃任何避免流血的可能。”
江雾吟思忖片刻,对下面喊道:“霍哥和我出去。曾凯、齐修掩护我们。付森你随时准备接应。”
她不能将整个营地的安全寄托在对方的善意上,但也不能放弃任何可能和平交流的机会。
江雾吟放下手里的长矛,只带了腰间的手枪,和同样只拿着枪的霍清淮,缓缓打开了荆棘墙上一处临时留出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走了出去。
最后二十米,他们停了下来。
对面那个举白旗的人也独自走了过来。随着距离拉近,江雾吟看清了那人的脸。
饱经风霜,胡子拉碴,但那双眼睛却透着一种熟悉的坚毅和……激动?
那人看着霍清淮,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江雾吟和隐约可见的营地轮廓,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霍清淮?……江雾吟?是你们吗?!”
这个声音?!
江雾吟瞳孔猛地一缩,死死盯住对方的脸,很难以置信的开口:“洛寒舟?!是你吗?!”
自从他们离开营海就在没见过洛寒舟,他不是带着云芙去了西南地区吗?此时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胡子拉碴憔悴的不成人样的人竟然是他吗……
“真的是你们!老天!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们都……”
洛寒舟激动得语无伦次,扔掉白旗大步冲了过来,紧紧抱住了江雾吟和霍清淮,用力拍打着他们的后背,眼眶瞬间红了。
江雾吟和霍清淮:……
我们貌似没有这么熟吧?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不知道他在激动什么。
虽然尴尬,但江雾吟随即迅速冷静下来,挣脱洛寒舟的拥抱看向远处的车队。
“洛寒舟,那些是……?”
“是朋友!是家人!你们放心,都是信得过的人!”洛寒舟连忙解释。
“云芙家那边出事了,她父母都……我们逃离了营海,她家那边也回不去了。所以就带着云芙仅剩的家人和朋友一直在流浪,寻找能落脚的地方。”
“我们不知道跑了多少基地,几乎都荒废了。又走了很久就看到这里有烟,有篱墙,就知道有人,没想到是你们!”
他回头朝车队打了个手势。车队再次缓缓启动,靠近了一些,然后停下。
车上陆续下来十几个人,有男有女,甚至还有两个半大的孩子,他们都面带菜色,衣衫褴褛,但眼神大多清澈。
此时正带着期盼和一丝不安,好奇地打量着霍清淮他们和身后的“曦光”营地。
其中还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楚听雨,楚听雪?!”江雾吟有些不可置信。
上一次见楚家姐妹还是在首都基地,一晃这么久过去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她们。
姐妹俩也很激动,高兴的手舞足蹈不停的说着一路上的遭遇。
江雾吟看着这群疲惫但眼神中仍有光亮的幸存者,又看了看激动不已的楚家姐妹,心中紧绷的弦稍稍放松了一些。
她回头,对土坡上紧张戒备的郭邦和曾凯挥了挥手,示意解除最高警戒。
“欢迎来到‘曦光’。”江雾吟的声音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地方简陋,但……有水,有希望。”
消息传回营地,地窝子里的人都涌了出来。
重逢的喜悦冲淡了最初的紧张和恐惧,新来的幸存者们被迎进了篱墙之内。
看着还算清澈的井水,那片充满生机的试验田,以及虽然简陋却井然有序的营地,这些饱经颠沛流离之苦的人们,眼中重新燃起了名为“安稳”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