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老哥,你,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若不是这口官话,我都不敢认了。
还有,你这胳膊和腿是……”
可能是“旧友重逢”吧,马真倒是颇为关切。
“呵呵,不是你想的那样。”
连放一瞧马真的脸色,就知道他误会了,赶忙解释道:
“咱们当初也算是言语投机,知道彼此为人,那天晚上又共同经历过生死抉择。
马兄弟,若说我这条老命是白小娘子所救,你应无怀疑吧?”
“原来她姓白吗?那是叫白铁英?倒是起了个颇为朴实的名字。”
马真闻言不由得看向了白铁英那边,也不知犯什么糊涂,还有心思琢磨起旁的来。
但不是他不信连放,实在是不能理解一个刚才对他“喊打喊杀”的山精,怎么又去救人了?
连放也不等他表态,继续说道:
“马兄弟,翁兄弟,咱们现在能说上话,除了白小娘子自己的判断,也有愚兄对你们为人的肯定。
我说这话可不是为了邀功,而是怕你们错过了此次报仇雪恨的机会!
我现在还能活着,就是运气到了,苦尽甘来。
白小娘子在府城救别人时,顺便把我们这些被关在地牢里的人也救了出来。
而我之所以是现在这般模样,全是拜福佑会所赐。”
连放简略地说了自己为什么被关受刑,着重讲了如今能留下命来,全靠他之前暗中收集福佑会人员名单的表现。
这里面自然也有马真和翁可两人,只是不知道他们在福安县而已,但这话他就不会提及了。
“连老哥,你刚才说你是冬月二十五六时被救的吧?”
连放一听马真这话,就知道他在怀疑什么了,叹了口气道:
“哎!我们都是愚人啊!愚蠢至极!
那毒药是假的!反倒是我们每月按时服用的‘解药’才是‘毒药’!”
“什么?”
马真听闻此言,当真是“五雷轰顶”也不为过,一旁仍是一动不能动的翁可也心神俱震。
“白小娘子的叔爷白大夫,曾在御药院任职,先皇特赐金紫,那可是相当于三品官员了!
后来又曾游历大煜各地,坐馆十余载,医德、医术都是顶尖的人物!”
白铁英听到连放对叔爷知之甚多,不免奇怪,但随即又想到连放是京城人,或许叔爷在给他病的时候,与他“相谈甚欢”也不无可能。
“看到没,我这胳膊和腿都是白大夫给医治的。
不说别的,这双腿以后还能走路,全靠白大夫医术高超,妙手回春!
马兄弟,翁兄弟,我说这些确实是为了让你们相信白大夫的医术,但他说那毒药是假的,就是假的;说解药是毒药,那也就是毒药!”
见马真点头,连放便接着解释道:
“白大夫说,这世上确实不乏毒药,若想控制到一个月后毒发,也不是不可能。
但若说每月能用解药缓解压制毒性,那所费就一定不菲了,至少用在咱们这样的人身上,是绝对不可能的!”
马真闻言,点了点头,连放就接着说道:
“所以白大夫说了,估计咱们前几次服用的‘解药’,其实还是‘毒药’,都是些药性猛烈但不会有太大伤害的。
既然留着咱们有用,那撑死了也就是让咱们腹痛一回,一旦忍过去了,也就无碍了。
你回想一下,是不是刚来时的前几个月,每次都是赶在最后一天才发解药,而吃了解药也会腹痛一阵?”
“确实如此。”马真心有戚戚,却又有些愤然地道。
“不知马兄弟有没有琢磨过那解药,我是动了心思的。
因为我亲眼看着过一个跟咱们同一批来的人,活生生疼死了的。
可白大夫说,倘若福佑会不会给咱们用那么昂贵的解药,那当初的毒药也必定不是毒药。
所以疼死了的那人,如果不是做戏给我们看,就只可能是因为发作的药性太强烈,引发了他自身的其他毛病导致的。”
“那白大夫又为什么说‘解药才是毒药’呢?”马真突然提问道。
“哎,因为福佑会确实需要控制咱们呗!
你想想看,除了最开始的几个月,后来发药的日子是不是就不那么严格了?
甚至后来每次服用解药后,都先是觉得身体格外松快,精神也很好,但随后却会萎靡、烦闷上几天?
虽然你不曾学医,也没有正经习过武,但至少听过‘是药三分毒’吧?那你可曾觉得体内有我说的这些不妥之处?”
见马真连连点头,连放又道:
“这就是他们心思歹毒之处了。
无论咱们是不是甘愿留下,有‘前车之鉴’,又有腹痛的‘教训’,咱们肯定都认为那就是解药。
就连我一开始偷偷刮下来送去医馆检查,大夫说确定是药性寒凉猛烈的药物时,我也只当是解药需要‘以毒攻毒’,到了下个月,根本不敢不服用解药。
可如果毒药是假的,那咱们后来服用解药后的表征,就跟白大夫说的一种长期使用会导致依赖的药物相似了。
还请二位兄弟原谅愚兄语焉不详,因为白大夫也没把这药物的名字告知于我,他说此等药物还是只有大夫知道为妙。
据说这种药少量使用,可以镇痛、止咳、止泻,用于肺虚久咳不止、胸腹筋骨各种疼痛等症。
但若长期服用,便会烦躁不安、身体酸痛、流泪流涕、失眠多汗、腹痛腹泻等,甚至会为了求得所谓的‘解药’而违背本性、本心!
据说其痛苦程度远超常人所能耐受,无论曾经是什么样的英雄人物都会被迫依赖此药,进而真的‘死心塌地’地听从福佑会的任何命令。
而他们不再控制发放解药的时间,正是为了让我们快速地于无形中成瘾。”
见马真和翁可有些后怕,又有些怀疑的神色,连放正色道:
“我前面说的那些断了药的症状,都是白大夫亲眼所见。
而他所例举的,因为那药引发的一起‘灭门惨案’,我当年在京城亦有耳闻,只不过其真正的原因,最后被官府隐匿了。
想来就是因为这药的成瘾性太过骇人,怕被恶人加以利用吧!
其实关于这点,愚兄也算是略有体会了。
适才马兄弟是不是想问,二十六被白小娘子救走,可每月初五不就是咱们该服用解药的时候了吗?
我现在好好站在这里,其实就已经解答你的问题了,不是吗?”
这话虽是反问,但语气诚恳,再说对上服用解药后的感觉,马真早就相信连放的话了,闻言也是勉强笑笑,示意他继续说。
“白大夫说的那些症状,我只体会了其中一二,甚至可能都不到那个程度。
咱们服用的药量和次数尚且不多,这是其一;
再就是白大夫在给我治伤治腿时发现,用在我身上用来镇痛的药量,是他人的双倍之多。
自然也就因此猜到了,解药定是以那种药为主,而我也因为服用了含有那种药的药汤,反应不算严重。”
“那药如此恐怖,那咱们以后可怎么办?白大夫可有医治之法?”
“哈哈哈,当然有了,不然愚兄也不好来做这个说客啊!
白大夫说了,有他给我配药解毒,再加上逐月减量,像咱们这种时日尚浅的,不出半年就可以戒断,而意志坚定者的戒断时间还会更短。
但白大夫建议不要突然停药,且还要有对症的药物逐步化解毒性,不然以后很容易复发。
因为那种突然停药的痛苦和吃了‘解药’后的愉悦,俩下里的对比实在太强烈了,常人绝对难靠意志渡过此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