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宣反应不及,只觉小臂骤然一凉,半截袖子,从里衣到外衫,竟齐齐整整的被穆青澄撕了下来!
“陈仵作,你来勘验伤痕!”
“是!”
听到穆青澄的命令,陈仵作连忙从一旁跪爬过来,查验郭宣的虎口,少顷,他道:“这是线状伤痕,多条平行或交叉,宽度较窄,边缘不整齐,伴随表皮剥脱和少量渗血,属于指甲造成的表面抓痕。从伤痕结痂的颜色和程度判断,属于陈旧伤,时间应在三至四日。”
言毕,陈仵作抬眸,悄悄看了眼穆青澄,见她没有让他结束的意思,便赶紧又爬去死者身边,“我,我再勘验一下死者右手。”
“死者由于常年劳作,指甲磨损痕迹较为严重,尤其是无名指,陈旧损伤颇重,指甲呈现特殊的畸形状态,如有必要,可制作指甲印模,与郭宣虎口伤痕形态做匹配。”
穆青澄认真听完勘验结论,不加吝啬的表达了她的认可,“专业尚算可以,没丢刑部的脸。”
秦松阳一噎,表情险些挂不住。
陈仵作抬起袖子按在眼睛上,双肩有些微的耸动。
穆青澄转头询问郭宣,“由此可见,平平临死之前,与你发生过肢体冲突,推测为你压塞她的口鼻,她进行了反抗,所以在你虎口处留下了指甲抓痕。这一点,你认吗?”
“不认!”郭宣有恃无恐,“除非你做成铁证!”
穆青澄声色淡淡,“我知道你自信的原因是什么。制作印模确实需要时间,但是你放心,为免你的伤痕恢复、消失,来不及比对,我可以借力平平在你另一只手的虎口处留下新的抓痕,相信这般比对,结果会更加清晰准确。”
闻言,包括郭宣在内,现场的公门中人,纷纷瞪圆了眼睛,任他们如何思考,都不会想到穆青澄竟来了一招反向验尸!
“荒,荒唐,哪有这种操作……”郭宣的底气,明显弱了许多,且有意偏移了视线,避开了平平。
穆青澄嗟叹道:“以前确实没有这种操作,因为伤者多是受害人,偶有嫌疑人,也没你对抗审讯的专业和经验。”
语罢,她命衙役把郭宣拎到尸身的右边,再用同样的方法撕掉郭宣的右手袖子,在郭宣惊惧的注视下,她执起平平僵冷生硬的右手,往郭宣的虎口抓去——
“不要!”
郭宣骤然惊叫,于剧烈挣扎中说道:“不用验了,我的伤痕确实是平平抓伤的,但那又如何?便能证明是我杀了平平吗?据我所知,宋纾余腕上也有指甲抓痕,林阜所说他假扮宋纾余一事,亦是空口白牙,一面之词,他宴会中途离席,经久未归,他又如何证明清白?”
听到这番胡搅蛮缠的话,穆青澄本想叫停的动作,又猛地付诸于实践!
“啊——”
郭宣痛呼,血痕道道,长短、深浅不一,其中无名指的畸形指甲留下的形状尤为明显,无须测量,仅肉眼对照,便与旧伤痕无二!
至此,穆青澄才道:“郭宣,你要的铁证,我给你了。接下来,我们说说宋纾余,就算你不指控他,我也是要审清楚的。”
她走过去,亲自挽起宋纾余的衣袖,露出两截手臂,只见左腕完好无恙,右腕有几道浅淡的痕迹。
她道:“第一,宋纾余伤在右腕,不符合同死者面对面争执冲突的逻辑;第二,伤痕形态不符;第三,抓伤宋纾余的人,是我。案发次日,秦公公奉太后口谕,带我前往刑部面见宋大人,我与宋大人起了口角,情绪过激之下,一时不慎,抓伤了宋大人,此事秦公公亲眼所见,刑部值守衙役亦可作证。”
秦槐听到自己的名字,便竖长了耳朵,待穆青澄话音一落,立刻识相的出列作证:“奴才可以证明,宋大人手腕上的伤痕,是穆师爷在刑部监狱所为,与平平被杀案无关。”
穆青澄点了点头,松开捏着宋纾余袖子的手,退后半步,脸上是公事公办的淡漠,“至于宋纾余中途离席一事,宋纾余你自己交待。”
然而,宋纾余私心里并不想交待实情,他犹豫着,思索着,该如何编套说辞把这件事应付过去……
“宋大人?”
“嗯?”
“说!”
眼见穆青澄拧起了眉尖,宋纾余哪里还敢有不臣的心思,如实回道:“饯别宴上,有宫女奉酒时,不慎弄脏了我的衣衫,我便退席去偏殿更衣。其后,有人来报,说是寿康宫有个宫女莫名毁容,怀疑中毒所致,于是我转道去了寿康宫探查情况。期间,又听寿康宫的宫人交谈,说是太后娘娘遣秦槐出宫接穆师爷赴宴,我忧心穆师爷,遂匆匆赶回瑶池阁。”
寿康宫的宫女毁容?
夏玉说过,在李沐送给柳长卿的最后一批生肌丹里,李云窈偷偷加入了蛇蛊,使用之人,肌肤会生出血色红斑,如同蜘蛛结网,一点一点蔓延,直至布满整张脸!
宋纾余在寿康宫放了眼线,想来应是太后多疑,拿宫女试验生肌丹,所以宋纾余才会紧急赶过去查探。
思量至此,穆青澄没有深究,只针对案子向他确认:“往返途中,你可曾经过御膳房和玉酿阁?”
“未曾。”宋纾余道:“如需人证,随便查下去,多的是宫女、太监可以作证。”
听到这儿,皇帝淡淡吩咐,“周春,去办。”
“是!”周春即刻安排人回宫调查。
穆青澄又传了玉酿阁看管酒仓的太监小福子和洒扫宫女小翠过堂。
看着跪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似的二人,她声色严厉道:“你们曾说,亲眼看见宋大人捂死了郭媛可,然后将郭媛可扔进了三号酒坛,且看清楚了面容,确定凶手就是宋大人。如今,我再问一遍,案发当时,你们究竟看到了什么?”
“奴才只是在御膳房外面看见疑似宋大人的男子捂住了郭小姐的口鼻,其它都没看到,是……是郭大人交待奴才那般说的。”
“奴婢和小福子一样,都是受了郭大人的逼迫,并非有意构陷宋大人!”
小福子和小翠吓坏了,脑袋“咚咚”磕在地上,再不敢有半句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