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讯门探子来报,南宫旭捏着信纸找到两人商量:“丸国的使者此处来的目的是和亲。”
谢浔若有所思:“这丸国一直都是不参与联姻,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突然有这种主意。”
梦月想趁机打探那位墩亲王,对南宫旭说道:“带上我一起。”
皇城内外突然被一层刻意的祥和笼罩。
朱红宫墙下的灯笼换了新的,金水桥边摆上了刚培育的晚菊,连巡逻禁军的甲胄都擦得锃亮。
只因外邦丸国的使者团到了。
消息早几天就传遍了京城:丸国使者阿骨鲁此番前来,是为了和亲。
皇帝素来不喜战事,登基二十年来,为了稳固边境,已将三位宗室女远嫁外邦,靠着一次次联姻换来了暂时的和平。
但民间私下里,早有“陛下软弱,全靠女子保国”的流言,只是没人敢在明面上提及。
宫宴设在紫宸殿,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梦月穿着一身灰布丫鬟服,低眉顺眼地跟在南宫世子身后。
南宫旭是南宫家的嫡长子,按例能参加宫宴,这便给了梦月混进宫的机会。
她垂着眼,余光却牢牢锁定着角落里那个穿着蟒袍的老者——墩亲王。
殿门大开,丸国使者阿骨鲁带着随从走了进来。
此人身材魁梧如熊,穿着兽皮缝制的长袍,腰间挂着柄镶嵌宝石的弯刀,脸膛黝黑,络腮胡遮住了半张脸。
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扫视着殿内,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外邦使者阿骨鲁,参见大启皇帝!”
他的汉话带着浓重的口音,却字字清晰。
皇帝抚着胡须,笑容和煦:“使者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入座吧。”
酒过三巡,阿骨鲁放下酒杯,直截了当地开口:“陛下,此次前来,一是为恭贺陛下万寿,二是为两国永结同好。”
“我丸国愿以每年上缴十万石粮草、三千匹战马为俸禄,再献上边境小城‘黑石城’为聘礼,求娶陛下最疼爱的金玉公主为妻。”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十万石粮草、三千匹战马,再加上一座城,这聘礼不可谓不丰厚,显然丸国是势在必得。
皇后坐在皇帝身边,脸色微变,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皇帝用眼神制止了。
“好。”
皇帝几乎没有犹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金玉能得使者青睐,是她的福气,朕准了。”
没有询问金玉公主的意愿,甚至没给皇后辩驳的机会。
梦月心头一沉,她虽与金玉公主不熟,却也知道这位公主性子刚烈,素来厌恶外邦的粗鄙风俗,此刻怕是在已经哭红了眼。
“陛下英明!”
阿骨鲁哈哈大笑,举起酒杯:“如此,便请陛下定下婚期,我等也好早日迎回公主。”
“婚期嘛……”
皇帝沉吟片刻:“使者远道而来,不宜久等,便定在一个月后吧。”
一个月?满殿哗然。
寻常公主出嫁,筹备期至少半年,一个月未免太过仓促。
梦月的目光再次投向墩亲王。
只见那老者正端着碗甜汤,吃得不亦乐乎,嘴角还沾着汤汁,看起来傻乎乎的,走路时左腿微瘸,似乎是早年落下的旧疾。
他听到婚期,突然咧嘴一笑,对着身边的太监说:“你看陛下多疼公主,这婚期定得多好,热热闹闹的,省得夜长梦多嘛。”
这话听着像玩笑,却藏着刺。
夜长梦多?他在怕什么?
梦月心里疑窦丛生。
这墩亲王看着痴傻,言行举止却总在不经意间煽风点火。
上次二皇子扳倒太子,他在其中周旋;这次和亲,他又在旁推波助澜,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使者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这两日便先在驿馆歇息。”
皇帝起身道:“金玉……朕会劝她的。”
宫宴散去,众人各怀心思。
南宫旭低声对梦月说:“这婚期定得太急了,不对劲。”
梦月点头:“何止是婚期,你注意到墩亲王了吗?”
两人正说着,却见阿骨鲁的随从匆匆走到使者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阿骨鲁脸色微变,看了眼殿外,随即跟皇帝告退,带着人快步离开,像是有什么急事。
南宫旭略微皱眉:“他们走得这么急?”
梦月望着使者团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依旧在殿内慢悠悠吃着点心的墩亲王。
突然握紧了拳:“这和亲,怕是没那么简单,一个月,意味着公主这几天就得出发……我们得查清楚。”
夜色渐深,皇宫的灯笼依旧亮着,却照不进那些隐藏在祥和表象下的暗流。
金玉公主的婚期已定,而这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阴谋?
墩亲王的笑,使者的急,皇帝的毫不犹豫,像一张无形的网,正慢慢收紧。
“我不嫁!死也不嫁那蛮夷!”
长乐宫的哭喊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金玉公主穿着一身素白的宫装,头发散乱,被宫女死死拽着胳膊,手里还攥着一截断裂的白绫。
方才她竟真的寻了短见,若非宫女发现得及时,早已香消玉殒。
皇帝铁青着脸站在殿中,龙袍的衣角还在微微颤抖。
他看着地上那截断绫,又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儿,积压的怒火终于爆发,扬手就甩了她一记耳光。
“啪”
殿内瞬间死寂。
金玉公主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父皇……你打我?”
“朕不仅要打你,还要告诉你,你是闵月国的公主,你的命运从生下来那天起就由不得自己!”
皇帝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疲惫和威严:“为了国家,牺牲是应当的!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换来一座城池,十万粮草,这是多大的福气?你必须嫁!”
他指着门口,对侍卫厉声道:“看好公主!即日起,没有朕的命令,不准她踏出长乐宫半步!若再出纰漏,你们提头来见!”
侍卫们噤若寒蝉地应下,皇帝甩袖而去,龙袍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冷风。
皇后娘娘走上前,心疼地抚着女儿红肿的脸颊,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玉儿,别跟你父皇斗了……他也是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