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士颂大破东吴长江防线之时,楚军在南面,也有了新的进展。
朱治虽然率军夺回了被烧毁被劫掠的临海郡,但他发现若是要死守这里,自己麾下这几万人,反而会陷入不利的地理环境。
南面,徐晃和徐庶的部队,在拿下建安郡后,又顺手拿下了被从豫章郡中分裂出去的庐陵郡,临川郡。
随后,五万大军进逼临海郡。
为了能让自己建立一个良好的防线,在骆统等建安郡败退回来的文武劝说下,果断放弃了临海郡,依旧率军退回了会稽郡死守。
他也并没有守在会稽郡的治所山阴县城,而是守在余姚这个水陆要道。
作为四明山下的交通要道,这里,正好可以堵住西楚军队的进军路线。
西楚军队在徐晃的率领下,除了临海郡后,顺势占据奉化,宁波,并在这里掉头,沿着余姚河开始向西北方向进发。
当然主要方向还是向北,只不过这里的地势,沿着四明山走,便是转头向西进军了。
同时,西楚的海军,也在甘宁的率领下,没有继续袭扰吴郡,而是沿着海岸线,退回了会稽郡,而后又占据了慈溪城。
从北面,对余姚虎视眈眈,也算是和呼应着南面徐晃的部队。
就这样,朱治带着孙权拨给他的一万战兵,两万新军,还有各地败军和民夫壮丁凑起来的五万人马,就在余姚城这里,死死顶住了徐晃的大军。
对面徐晃的人马,似乎和自己人数差不多,尽管楚军的战斗力更强,军械更精良。
但徐晃的人马在建安郡那边交战一番后,又占据地盘留下兵马驻守。
此刻,在自己面前的楚军里面,战兵只怕也不过是一万多人而已。
双方就在这余姚城周边,僵持了月余。
老将朱治,带着一众文武,站在余姚城城头,死死盯着远处,在余姚江江边安营的楚军大营。
他的眼神虽然锐利,却也依旧难以掩盖眼神深处那一丝疲惫。
他本就是江东人,若是说资历,他和程普,黄盖他们一样,也是早年间跟过孙坚的人。
只是当时的他并非孙坚的部下,更像是大汉朝名下,和孙坚配合的另外一支部队的统领。
后来孙坚战死于荆州,他也好,孙坚的部队也好,都被袁术以朝廷的名义收编了。
直到这时,他依旧还是一个效忠于大汉朝的独立将领。
后面小霸王孙策有意自立基业,他才心一横,接回了包括孙权在内的孙坚家人,正式投入孙家麾下。
这是这么弹指一挥间,已经过去了小二十年。
如今的天下,他已经看不明白了。
但有一点他知道,那就是自己,已经和东吴牢牢地绑定在一起了。
“安国将军。”副将全柔,见朱治站立许久,却没有任何指令,犹豫再三,还是上前一步,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甘宁水贼,盘踞慈溪,如芒在背,乃心腹大患!”
“末将请命,率军两万北上,击退甘宁,至少也要把楚国水军逼退回海上。”
全柔是和凌操一起,与甘宁的部队交手过的,知道这个水贼有多么难对付。
“不可!”以谋士骆统为代表的建安郡败将立刻表示反对。
“恰恰相反,城外徐晃的五万大军,才是关键所在。徐庶当年,可是西楚这边率军守交州,和周大都督对峙的人物,奇谋算计难料。”
“步大人也是没料到他能策反了韩综,我们才丢了建安郡的。”
显然,每个人都对自己亲身经历过的敌人,更加的看重。
倒是朱桓这个和朱治一样,还没有和楚军主力正面交手过的人,不以为然。
他说道:“楚军兵力占优,有两面包夹,定然会想要利用兵力优势,算计我们。不论是分兵断我军粮道也好,还是派人偷入城内,鼓动叛乱也好。主动权在对方手上。”
“我们能做的,便是以不变应万变,按照我们原定的计划,准备破敌。”
至于他口中,原来的计划。
便是在甘宁的部队到来之前,他向朱治提出的建议:以火油船沿余姚江而下,扰乱楚军军营,而后他们率军突袭。
众人都有出击破敌的倾向,但是朱治本人,却老而持重,想要据城坚守,以待局势变化。
在他看来,南面这边,若是胜了,对于大局没有多少帮助。
若是败了,东吴定然会陷入危险。
对于他来说,在这里和楚军僵持住,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给诸将说自己还需要再思虑一番,同时,把这边的局面,快马送回秣陵,问问孙权的建议。
但他却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
就是他想要继续在这里僵持下去,对面的徐晃,徐庶可不想。
尤其是东吴守将之间,各有想法,内部配合多有纰漏,反倒是给了楚军带去了一个好机会。
楚军大营,森然如故。
徐庶青衫玉簪,目光如电,手指点在余姚城防图西南角。
“暗组的人随着流民,混入会稽郡后,送来消息,说余姚城西南角,年久失修,可作为强攻所在。”
“如今随军工匠,已经秘密挖掘数日,还让水军甘宁在北面打掩护。”
“此刻,正是我军穴攻破城的良机。”
所谓穴攻,简单来说,就是挖地道。
但挖地道攻城,也有两种不一样的目的。
一种,是直接挖出一条通路,让军队顺着地道冲进城内。
另外一种,则是依靠在地下挖个洞,把城墙弄坍塌。
而这一次,徐庶的选择,便是第二种。
对峙以来,西楚军队已经秘密挖掘地道许久,而东吴这边,因为士兵经验不足也好,将领各有心思也好,居然是没有发觉。
为了保证这次能一击得手,北面的甘宁,也率领西楚海军部队,做好了策应的准备,他们将会在第一时间,从余姚城北发起攻击。
在他的调遣下,徐晃,孟获,沙摩柯等将,都收到了今日的安排。
是夜,月黑风高。
余姚城内,朱治毕竟上了年纪,这段时间和西楚军队对峙,也算稳定。
今天在简单的巡城之后,便返回了住所,准备就寝。
“若是大都督,能在长江之上,击退一两次楚军,逼得西楚和谈,我东吴或许还有转机。”
朱治心中也有自己的疑惑,那就是最近这段时间,和长江防线之间的联系,中断了。
他派人回秣陵去问孙权,可孙权只是传来消息,让他好好守住会稽,其余之事,不必在意。
朱治默认是长江上鲁肃在进行什么计谋,也就没有多问,只是心中,隐隐不安。
可正当他准备躺下,一声闷雷般的巨响,自余姚城西北角地底炸响。
紧接着,便是山崩地裂般的恐怖轰鸣!
余姚城西南角,坚固的城墙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和剧烈震动中,轰然坍塌!
烟尘冲天,碎石如雨!
一个巨大的、狰狞的豁口豁然洞。
“杀!”
而后,城外早就整装待发的西楚军队,发出了惊天的呐喊。
徐晃一马当先,沉重的开山大斧在火把下寒光慑人!沙摩柯挥舞铁蒺藜骨朵,率领蛮兵发出野性咆哮。
他们二人,率领主力部队,对着这个缺口,就发起了冲锋。
正东面,孟获和祝融夫人夫妇,也率领一批军队,沿着余姚江,对着余姚城东门和水门,同时发起进攻。
西楚军队,忽然就在这个夜晚,发起了总攻。
“城墙塌了!”
朱治从床上坐起,他在听到那个巨大的轰鸣声时,就明白了一切。
对面的西楚军队,明明占据优势,却并未轻易攻城,而是让北面的海军,不断的袭扰自己的侧后方。
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忽视楚军的土工作业。
“传令下去。”
朱治的话喊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他本想让人去堵住缺口,而后其余各部上城楼死守。
但是转念一想,西楚军队本就占据优势,此刻余姚城墙倒塌,敌人士气高昂,而自己这边则陷入混乱之中。
这余姚城,怕是守不住了。
“父亲!”他的养子朱然,长子朱才此刻穿戴好了盔甲,冲到了他的房间内。
“城北发现甘宁旗帜,楚军海师,忽然全力来攻,步大人那边,发来消息,请求支援。”
朱治心中盘算一二,心说北面交给步骘,率领建安郡退回来的败军,和新拉的壮丁去把守,就是看在那面对抗的敌人,应该是楚军部队中“较弱”的部队。
毕竟甘宁虽猛,也只有一人,而且楚国海军部队中,能登陆作战的人数,毕竟比较少。
此刻,他若是分兵去支援北面,正面徐晃这边的大军,他如何应对。
“给步大人传令,不必守了,撤退吧,先退回山阴县再说吧。”
朱治果断的下达了退军的命令。
对比自己这边军队和对面军队的实力,他早就看出来余姚城守不了多久。
既然城墙已破,那就撤退。
现在对于东吴来说,只能这样节节抵抗,拖延时间,以待转机了。
“也给朱桓,全柔他们送去消息。”
“就说我会率领一支部队,在西门布置防线,为他们守住逃生道路,让他们速速率军撤退。”
朱治下令后,连盔甲都来不及穿戴,就带着两个儿子,一起,集合自己的亲卫部队,退到了余姚城西门,在这里建立了最后的防守阵线。
此刻的北门,甘宁早就亲自登上了城楼。
建安郡的败军之将中,公孙阳、严圭二人,自恃悍勇,率领残兵,挡在一线。
周鲂则横刀,护卫在步骘和骆统身前。
他们这些人,目光坚定,似乎做出了某种重要的决定。
“东吴灭亡在即,尔等还要负隅顽抗吗?”
北门外,断臂将军吴班大声呼喊,将东吴水军尽墨,鲁肃自刎,程普黄盖战死的消息说出,让这里的东吴将士,军心动摇。
“不可能,他们在胡说八道!”公孙阳长刀劈退甘宁后,发疯一样发出怒吼。
而甘宁,则好像一个经验老道的猎人,轻松的挥舞着自己的宽刃刀,时不时地砍上两刀,消耗对方的体力。
“不要中计,冷静一些。”严圭用长枪护住自己后,一把拉住公孙阳。
他们两人,双战甘宁才能勉强对付,若是公孙阳因为失去理智,而被甘宁所伤,他一个人可不对付不了甘宁。
“啊!”
可他们这边,虽然还能勉强支持,护卫在步骘身边的周鲂却坚持不下去了。
张南,士壹,龚都,杨任四将,按照甘宁的指令,在甘宁吸引敌军防守部队主力时候,直接冲击北门守军指挥,斩杀北门守将,夺下北门。
周鲂以一敌四,终是被杨任砍中一刀,本就有伤的他,这次真的倒下了。
“此人悍勇,可先绑了。”
士壹毕竟是士颂的叔叔,他既然有这样的指令,周围的人,自然没有多话。
而听到这边动静的公孙阳,想转身来支援,却被甘宁用流星锤砸中了后脑勺。
“公孙兄!”
刚刚还劝说对方不要上头的严圭盛怒之下,端着长枪就刺向了甘宁。
但甘宁仅仅只用了几个闪躲走位,便避开了他的攻击。
而后,甘宁身边锦帆营的亲卫,将他乱刀砍杀。
“士可杀不可辱!”
眼见自己被西楚军队包围,自知报仇无望,步骘抬眼看向了建安郡的方向,那是他儿子宁死也要护着他突围的方向。
“我不甘心啊!”
说完,步骘也选择了自杀。
其实他从建安郡逃出来时,就意识到东吴只怕要完了。
但死了儿子的他,没有能说服自己投降西楚,今日眼见余姚失守,他终是放弃了期望。
倒是骆统,老老实实成为了楚军的俘虏。
“报!”
“大人,东门那边,朱桓将军被一员西楚女将,用飞刀所害。”
“朱据将军想要报仇,却被一个黑熊般的南蛮汉子,用一把重剑砸死。”
“东门已经丢了!”
守在西门的朱治得到朱桓兄弟战死的消息,一点都不意外。这兄弟二人,虽然也姓朱,但和他朱治没有亲戚关系。
别人是吴之四姓的大族出身,对于楚军偏师,还是有些轻视的。
今日,不过是为他们的轻视,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已。
“南门那边有消息吗?”朱治最后问了一句。
那个传令斥候,摇了摇头。
“南面已经被楚军隔断,我们只能看到徐晃大旗就在那边,也能听到一二喊杀声和搏斗声,但冲过去的传令斥候,一个都没有回来。”
朱治苦笑一声,道:“不用再派人过去了,所有人,和我一起撤退。”
“全将军父子,这次只怕也陷进去了。”
正如朱治预计的一样,此刻的余姚城南门。
最后百余个东吴将士的,正被围在一处墙角。他们身上的盔甲,勉强算是齐整,若不是血迹和污秽,这支部队在东吴部队里面,应该也能算是不错的队伍。
这支部队,正是全柔,全琮父子的亲卫部队。
此刻,全柔胸口插着一支破甲箭,被他儿子全琮抱在怀里,徒劳想要帮父亲止血。
“琮儿,这东吴,大势已去。”
“我受了他们孙家厚恩,不得不报。但我今日战死沙场,也算是报答了孙家了。”
“你却不同,那孙权对于无有半分恩典,不必为他们家效死。”
说着说着,全柔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你降了吧。不要想着报仇,带着族人,接受楚国之法,好好活下去。”
说罢这最后一句,全柔这位从前因为局势所迫,不得不归顺孙策的江东豪杰,当场气绝身亡。
“父亲!”
全琮恸哭良久,最终丢了兵器,跪在了楚军面前,选择了投降。
“好一个父子情深。”
沙摩柯鼓捣一句,把自己马鞍上的重弓,偷偷后移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