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郭孝恪此人,李斯文心里倒留有几分印象,当年在徐建给的名单上,见到过这个名字。
当年跟着便宜老爹一路南征北战,后追随李绩归降大唐,开疆扩土,屡建军功,受阳翟郡公爵位。
跟随李二陛下东征洛阳时,因献策有功,拜上柱国,入左骁卫将军。
再后来的发展...是迁安西都护,以一城之力震慑西域百国。
只可惜,大唐疆域辽阔,对西域的支援鞭长莫及,最后以身殉国,可悲可叹。
军帐之中,见郭孝恪话里诉苦,话外请战,跟他耍着小心思...
秦琼顿时就黑了张脸,原本到嘴边的安慰,也被他生生给咽了回去。
当年能跟在李绩后边混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再同情这个田舍奴,他就是家里大黄!
抬手示意李斯文先行入座,自己则大步走向主位,身姿挺拔如松,落座有声。
看都不看一旁,那个正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郭孝恪,而是将目光投向另一侧,面带寒霜:
训斥道:“本帅明白,契苾将军新降大唐,正是渴望建功立业的时候。”
“但军伍不同于其他,法度最为森严,你身为将领,理当以身作则,恪守军规,断不可莽撞行事!”
听出秦琼话中告诫意味,契苾何力脸色惊变。
紧忙起身,双手紧握又缓缓松开,恭敬的拱手施礼,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慌:
“秦帅误会,末将绝无贪功冒进的心思,只是铁勒族世代与中原交好,末将看不惯吐蕃寻滋挑事的作风!”
帐内氛围顿时凝结成冰,众人屏息凝神,静静看着这场下马威。
闻言,秦琼脸上的寒霜稍稍融化几分,但眼神依旧锐利,狠狠扎在契苾何力身上。
沉声道:“没有最好!”
“此战之策,圣上早有明谕,当以固守城防为主,兼试新制武备,待吐蕃军势受挫,方可乘胜出击。”
“未得战机之前,尔等切不可轻举妄动,致使平生变故!”
对于秦琼对契苾何力的敲打,李斯文和郭孝恪丝毫不感到意外。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不杀杀麾下将领的威风,其他人可未必会心服口服。
反正用外人立威,总好过对自家人严苛。
此番顺利立下军威,等不久后稳定军心、整肃军纪时,便可事半功倍。
契苾何力也深知军中规矩,丝毫不敢顶撞主帅。
归唐以来,他是谨言慎行,经过试探考验无数,好不容易才得了唐皇信任,盼来了立功的希望。
哪怕秦琼当场把他拉出去军法伺候,他也要陪着笑脸说声‘秦帅明见’...
以免冒犯主帅,断了自己前程。
见秦琼还在死盯着自己,话也没了下文,契苾何力紧张到浑身冒汗。
思索片刻后,果断起身走到帐中,单膝重重磕在地上,拱手道:
“末将初降大唐,对军规典章尚有疏漏之处。”
“今日见秦帅治军严明,大唐军威浩荡,这才存了轻敌之心,小觑了吐蕃蛮夷,致使出言失当。”
“末将知错,恳请秦帅严惩,以正军法!”
其言辞恳切,举止谦卑,既显现了对秦琼的尊崇,更透露出对大唐的忠诚之心。
李斯文深深看了他一眼,怪不得这人将来能官拜十六卫大将军,封凉国公爵位。
出身蛮夷不是屈辱,能屈能伸才是丈夫,人才啊!
见契苾何力果断服软,秦琼也不好再冷着脸,立军威是一回事,苛责麾下将领又是另一回事。
他领兵多年,自然不会拿着鸡毛当令箭,致使与麾下将领离心离德的蠢事。
巡视一圈,将诸将反应收于眼底,秦琼微微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本帅也不好苛责。”
“行军时,契苾将军且领部队,行侧翼戍卫之责,务必严阵以待,谨防敌军突袭。”
见此事终于揭过,契苾何力松了口气,神情肃然,拱手喝道:“末将领命!”
秦琼示意他坐下,神色愈发威严:
“有句丑话先说在前头,行军作战不同于朝堂议事,军令如山,容不得半点懈怠。”
“凡有举措,必当深思熟虑,谋而后动,严守军纪,不得有违!”
契苾何力就是前车之鉴,诸将哪敢怠慢,秦琼话音未落,便纷纷起身,恭敬施礼:
“谨遵秦帅之令!”
见这群人再没了之前的散漫气质,秦琼心情也畅快不少。
抬手重拍案几,豁然起身,沉声喝道:
“今吐蕃首领松赞干布狼子野心,勾结吐谷浑屡犯我陇右三州,掠走百姓上千余众,引得陛下震怒,特遣我等西征。”
“而某等身为臣子,当为君主解忧。”
“此番出师剑指吐蕃,不求速战速决,只求重创来犯大军,挫其锋芒,扬我大唐天威,使诸胡铭记天朝不可犯!”
“末将明白!”
诸将领齐刷刷抱拳拱手,虎符碰撞着甲胄叮铃作响。
愤慨激昂间,是恨不得当场飞到凉州,和吐蕃拼个你死我活。
秦琼满意点头,此番整顿后军心可用,加以旱天雷这种战争利器,吐蕃?定叫他有来无回!
思索至此,秦琼倏然起身,目光灼灼的看向一旁郭孝恪:
“郭将军,本帅命你即刻率李校尉及其亲卫,兼程赶赴泾、原、会三州。”
“令各州刺史全力配合军机要务,不得有误!”
一听这话,本来正摩拳擦掌的郭孝恪,当场愣在原地,满脸茫然。
大军确实要经过泾、原、会三州,但行军归行军,为何还要特意去知会当地刺史?
难不成...他们还敢阻挡行军路线,那不找死呢嘛?
但见秦琼话里有话,郭孝恪也不便多问,而是下意识的看向李斯文。
他不知道前因后果,但这小子肯定清楚缘由,到时候配合他行事就行,就和当年没什么两样。
此时李斯文还坐在位置上,扣着手指发着呆。
直到秦琼几次扭头看过来,眼神里带着疑惑...
他这才反应过来,秦琼话里的 ‘李校尉’, 分明说的是自己!
凎!听‘小公爷’、‘二郎’之类的称呼听惯了。
再乍一听这‘李校尉’,真觉得生疏,总感觉和自己无关的样子!
李斯文朝首座方向拱了拱手。
又紧忙扭过身体,远远的对着郭孝恪点头,表明此事会由自己负责,将军无须担忧。
又听秦琼命道:
“至于其他将领,速速整饬麾下部伍,明晨寅时初刻开灶备餐,卯时正刻闻号拔营。凡违令者,依军法从重论处!”
“诺!”
众将齐声领命,依序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