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胜坐在车辕上,赶着马车,向前行驶。
娥儿坐在公公婆婆的对面,双方都低垂着头,谁也不看对方,都沉默着,和来时的欢声笑语完全不同,车厢中是死一般的寂静。
半个多小时之后,马车行驶到镇子外边。
晁胜没有赶着马车进镇,而是把马车停在远方大路的一片空地上。
马车停稳之后,晁流夫妇先下了马车。
晁胜出现在车门口,对娥儿说:
“下来吧,咱们在这里谈谈。”
娥儿已经猜到晁胜要谈什么,她没说话,默默的走下车厢,晁胜还贴心的搀扶着她的手臂,以免她摔倒。
娥儿刚一下车,本来站着的晁流夫妻,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娥儿的面前,哀求道:
“求求姑奶奶你高抬贵手,饶过我们一家老小的命吧,我们家里没有什么钱,不值得你们山里的好汉爷打我们的主意----”
娥儿连忙把公婆婆搀起来,说道:
“爹,娘----”
晁流连忙说:
“别喊我们爹娘,我们不敢当,你是我们的姑奶奶!”
娥儿叹了口气,说道:
“你们误会了,我----”
晁李氏说道:
“姑奶奶,我们没误会,小芳都对我们说了,你父亲是黑熊山的二当家,小芳的丈夫就是被你父亲杀的,她也是被你父亲掳到山上糟蹋的,她还说,虽然黑熊山都是坏人,但你不是坏人,是你放了她,她才能活着回来。”
晁流说道:
“姑奶奶,我不知道你父亲为什么要把你嫁到我家里,我们家里没有多少钱,刚够过日子的,你对你父亲说,就饶了我们吧。”
娥儿叹道:
“你们真的误会了,我爹把我嫁到你家,并不是为了打劫你们的钱财,而是看中了你们都是好人,是个好家庭。”
“既然你们听小芳说了我是土匪之女,那我就不否认了,但我从来没干过坏事,我爹也不让我干坏事,他想让我远离土匪,才把我嫁到你们家里。”
晁流半信半疑,说道:
“真的不是为了我们的钱财?”
娥儿说道:
“我爹这些年做土匪,抢了不少钱财,远远超过你们家。我爹不但没想过抢劫你们,还想着把他的钱财,全都送给我,也就是送给你们家。”
晁流连忙问道:
“那为什么没送?”
娥儿道:
“我爹担心,我的陪嫁太多了,你们会起疑心,他打算等过一阵子,再找个借口,把所有的钱财,都当嫁妆送给我们。”
晁流把老婆拉到一边,两人低声商量着什么。
娥儿知道,晁流听说她爹要送大量的嫁妆,有些动心了,所以和老婆商量,是接纳她这个儿媳妇,还是继续扫地出门。
就在晁流夫妻商量的时候,晁胜也在和娥儿说话。
娥儿转头望着晁胜,情真意切的说:
“胜哥,你要相信我,我没想害你,我是真心想做你的媳妇!”
晁胜很感动,上前一步,用双手握住娥儿的双手,温柔的说:
“娥儿,我知道你对我好,刚才在姥娘家里,爹娘想报官的时候,是我劝他们不要报官,我不想你被官府抓住----”
就在这时,晁流夫妻又走了过来,看到小夫妻执手相看,态度亲密,晁流咳嗽了一声,厉声说道:
“小胜!”
晁胜明白,父亲是不许他跟“女土匪”亲密,他犹豫了一下,放开了娥儿的双手,后退了一步。
娥儿心头一凉,但并没纠缠晁胜,而是转头看向晁流夫妻。
晁流望着娥儿,说道:
“我倚老卖老,还是喊你娥儿吧。娥儿,谢谢你爹的好心,他的钱财,我们就不要不了。”
娥儿道:
“你是担心,如果我爹被官府抓了,会供出钱财在你这里吧?”
晁流道:
“是有这个担心,我们不想被官府当成勾结土匪的罪犯,招来祸事。”
“但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家是小门小户,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娥儿听到这里,心中更凉,她害怕的事,终于来了,公公要把她扫地出门了。
晁胜听到这里,连忙喊道:
“爹----”
晁流瞪了儿子一眼,厉声道:
“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又转头对娥儿不冷不热的说道:
“娥儿,请你为我们考虑一下,我们一家人都胆小怕事,安份守己,不敢跟土匪扯上半点关系。”
“今天,你被小芳认出来,如果小芳不是我们的亲戚,她一定会报官,把你抓起来。”
“要是下次,再有别人把你认出来,别人报了官,不但你会被抓起来,我们全家都跟着遭殃。”
“算我求你了,放过我们家吧,离开我们家吧,我给你跪下了----”
晁流说着,拉着老婆又要一起下跪。
娥儿连忙把晁流夫妻扶住,她虽然心如刀绞,但还是装出平静的样子,说道:
“你不用给我下跪,我离开你们就是了。”
晁流连忙又说道:
“你爹问起的时候,还请你不说是我们把你休了,我怕他带着土匪来找我们算帐,把我们全杀了。”
娥儿淡淡说道:
“你放心,我怎么说也做了你们三天的儿媳妇,跟你们还是有些感情的,我不会让我爹来杀你们。”
“我会对我爹说,我不喜欢你们家,不喜欢公公婆婆,不喜欢丈夫,是我自愿离开的。”
晁流这才松了口气,对娥儿连连道谢,又说道:
“娥儿,我们老两口在这里陪着你,让小胜回家,把你的嫁妆装上,现在就把你送回黑熊山,天黑之前,应该可以赶到。”
晁李氏附和道:
“是啊是啊,我们也是为你好,要是在镇上被人认出你是土匪,镇上就有镇公所,把你抓了就麻烦了,你还是别进镇了,让小胜去拉过来吧。”
娥儿心灰意冷,失望之极,不久前还慈善和蔼的公婆,现在竟然连家口都不肯让她再进了,只让她在镇外等着,由晁胜去把嫁妆带回来,直接把她送回“娘家”黑熊山,这是真正的扫地出门,把她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