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说,下一个断的就是你的腿!”大眼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横肉脸哪里受过这等罪,疼得浑身发抖,终于撑不住了,哭丧着脸喊道:
“我说!我说!我们是来抓杜尚风一家的,可到了这儿,早就人去屋空了!”
杜尚霄上前一步,眼神锐利如刀:“人去屋空?怎么回事?”
“真的是空的!”
横肉脸连忙解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们早上来的时候,这破庙里就没人了。
铺盖卷都没来得及带走,看着像是走得急……肯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让他们跑了!”
他咽了口唾沫,不敢看杜尚霄的眼睛,继续说道:
“我们老大没在这儿,他带着另一拨人去城区抓杜齐钧了……本来想着两边下手,总能逮着一个,谁知道两头都扑了空!”
“齐钧?”
杜尚霄眉头一挑,这个始作俑者大侄子真的是杜家的耻辱,怎么大哥会生出如此不孝之徒?
横肉脸不敢隐瞒,慌忙道:“那杜齐钧听说一直在烟花巷一带闲逛,老大准备亲自抓他……
我们老大还说,他要是抓不到杜尚风,咱们就必须抓住他全家,总能逼他们交代!”
说到放火的事,他脖子缩了缩,声音更低了:“我们没找到人,心里窝火,就……就想烧了这破庙泄泄愤。
再说……也存了点侥幸心思,万一他们没走远,看见家被烧了,说不定会回来救火,到时候正好抓个正着……”
杜尚霄听完,心头稍稍松了些——大哥一家既然已经逃脱,便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听到杜齐钧也被常家盯上,又忍不住皱紧了眉。这趟浑水,看来比他想的还要深。
“你们老大是谁?现在在哪?”杜尚霄追问。
横肉脸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知道!我们老大行事向来不跟我们说具体地方……只说抓到人就去城南仓库汇合……”
大眼还想再逼,被杜尚霄拦住了。看这汉子的样子,多半是真不知道更多内情。
“把他们都捆结实了,就绑在庙柱子上,待会街坊邻居看见了,自会找他们赔偿烧庙的损失。”
杜尚霄对兄弟们吩咐道,“等我们找到大哥他们,再来处置这些人。”
他转头看向土地庙的废墟,火光已经渐渐弱下去,只剩下袅袅的黑烟。
虽然没见到人,但至少确认了大哥一家暂时安全。只是,他们会逃到哪里去?常家的人还在四处搜捕,他们能躲多久?
更让他忧心的是杜齐钧——若是被常家抓去当诱饵,大哥一家怕是真要自投罗网了。
“三叔,接下来怎么办?”
大眼捆好了人,走过来问道。
杜尚霄望着城区的方向,眼神渐渐坚定:“先去城南仓库那边探探风,另外,派人去打听杜齐钧的下落。
不管怎么说,都是杜家的人,不能让他们落入常家手里。”
“三叔,三叔,这里有情况。”
一名小青山老兵正准备起身离开,转头看见了半扇门上画有记号。
这记号是他们小青山人上山打猎的时候用于联络的,一般人不会,这应该就是大叔所留。
那老兵蹲在断墙根下,手指拂过门板上画着的歪扭记号。
——三道斜划交叉成个简单的三角,尾端还带着个朝上的小勾,正是小青山猎户们传了几代的联络暗号,寻常人瞧着只当是顽童乱画,唯有自家人能看懂:三角指方向,小勾表距离。
“三叔您看!”
老兵声音发颤,又惊又喜,“这记号错不了,是咱们小青山的规矩!”
杜尚霄几步跨过去,指尖按在刻痕上,粗糙的木刺硌着掌心。
这记号刻得仓促,边缘还带着新鲜的木屑,显然是刚留下没多久。
他心头一热,沉声道:“正是老大的手法。三角朝正南,勾长三寸,指的是南城外三里地。”
大眼凑过来细看,恍然大悟:“给齐钧留的?大叔是怕儿子找不到他们,特意刻在这儿的!”
“错不了。”杜尚霄站起身,目光扫过周围的废墟,“他们走得急,却没忘给孩子留信,定是怕齐钧不晓得去向着急,那小子应该跟他们不在一块。”
他攥紧拳头,又松开来,“走,咱们去南城外三里地!”
一行人再不敢耽搁,借着夜色的掩护,避开街道上的巡逻兵,抄近路往南城门赶。
老兵们熟稔地穿梭在巷弄里,脚步轻快得像山猫,连呼吸都压得极低。
夜色渐浓,废墟上的余烬还在闪烁,映着一行人匆匆离去的背影。
这场搜寻,显然还远未结束,而常家布下的网,似乎也正一点点收紧。
城外南郊那棵老槐树枝桠虬劲,像只张开的大手托着渐沉的日头。
杜尚风一家缩在树后,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和满地枯草缠在一处。
小马氏的手心早攥出了汗,裙角被指尖绞得皱成一团,声音里带着哭腔:
“爹,娘,齐钧他……他会不会真被常家的人逮住了?要不我还是进城找找吧,哪怕远远看一眼也好啊。”
她望着通往城里的小道,眼里的光忽明忽暗,恍惚又看见当年的杜齐钧。
——青布长衫衬得他身姿挺拔,在书院里朗读书文时,连风都要绕着他走。
那时她就觉得,这样的人该配天上的月亮,可自己偏生像株墙角的野草,却还是鼓足勇气跟姑姑说,愿意把马家给的嫁妆拿出来,供他安心考学。
想起杜尚风两口子当初拉着齐钧拜堂时,那些半是哄劝半是强逼的话,小马氏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哪怕如今他待自己冷淡,可那点藏在心底的中意,怎么也断不了。
“再等等看。”
杜尚风的声音发紧,手死死扒着粗糙的树皮,指节泛白。
他比谁都急,喉结上下滚了好几滚,却还是硬着头皮往下说,
“齐钧那小子精着呢,从小就鬼主意多,常家的人想逮住他,没那么容易。”
话虽这么说,他的目光却一刻没离开小道尽头,心里头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早把“胆小”二字忘到了脑后,只盼着下一秒就能看见儿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