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我们成功穿越了虫洞，离开了银河系，摆脱了原本的猎人追踪。】
【坏消息：由于中途的空间常数异变，我们的落点发生了细微的偏移。】
一张巨大的星图展开。
红点代表舰队当前位置，绿点代表他们原本要去的、也就是moss推演出的“生机之地”。
两者之间，隔着一道令人绝望的黑色深渊。
【直线距离：1426光年。】
章北海瞳孔猛缩。
“我们现在的最大曲速是多少？”
【受限于引擎材料损耗与能源储备，当前最大航速为1.1倍光速。】
简单的算术题。
1426光年，1.1倍光速。
这意味着，即使不眠不休、不考虑燃料耗尽、不考虑机械故障，他们也需要飞上一千三百年。
而moss二十多年前推演出的那个坐标点的“生机窗口期”，只有不到475年，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他们现在还剩下不到450年的时间。
“也就是说，”章北海盯着那个遥不可及的绿点，声音低沉，“按照现在的速度，等我们到了，黄花菜都凉了？”
【准确地说，是等到我们到达时，那里可能已经是一片死寂的虚空，或者我们早已死在半路上。】
死局。
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舰桥内的空气凝固了。
刚刚逃出生天的喜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力感。
距离，是宇宙中最无情的武器。
“有没有可能......”东方玥咬着嘴唇，“在这附近找到类似的小型跃迁虫洞？”
【概率：0.9%。】moSS无情地击碎了幻想。
【除非有足够的运气，或遇到一个本地星际文明指路。】
“文明......”章北海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这附近有文明吗？”
【正在扫描周边星域。】
【广域探测回波分析中......】
几秒钟后，星图边缘亮起了一个微弱的黄点。
【在距离我们23.2光年的位置，检测到异常的电磁波信号，信号具有明显的调制特征，非自然天体现象。】
【初步判断：一级至二级科技文明。】
“23光年。”章北海计算了一下，“以现在的速度，只要21年。”
他转过身，看着周围看着他的船员，沉声道。
“我们没有一千年的时间去浪费，想要在四百年内赶到目的地，唯一的办法就是升级我们的曲速引擎。”
“我们要去这个恒星系。”章北海指着那个黄点，“不管它是善是恶，我们要去借点东西。”
“借什么？”东方玥问。
“借资源，借技术，或者......借他们的命。”章北海整理了一下衣领，“moSS，目标锁定，全速前进。”
......
流浪纪元六十三年，达摩克利斯舰队在虚空中孤独地滑行。
二十二年的航程，对于宇宙来说不过是眨眼一瞬，但对于这支被遗忘的舰队而言，却是一场漫长的苦修。
为了节省能量，除了必要的轮值人员，整个舰队再次进入了宛如坟墓般的死寂。
“还有多久抵达目标星系？”章北海问。
【预计还有14个月。】moSS回答，【我们已经进入了该星系的奥尔特云范围。】
全息屏幕上，那个原本模糊的黄点已经变成了一个清晰的恒星系结构。
一颗壮年期的黄色恒星，周围环绕着九颗行星，看起来和平凡的太阳系没什么两样。
“那个信号呢？解析出来了吗？”
【信号源来自该星系的第四颗行星，一颗蓝绿相间的类地行星，我称他们为蓝云星文明。】
moSS调出了一段频谱图。
【但这很奇怪，章北海舰长。】
“怎么奇怪？”
【二十年前，我们检测到的信号是规律、清晰的广播信号，类似于早期的无线电通讯，但这几年，信号变得极其混乱。】
【充满了杂音、尖叫般的波段干扰，以及......某种高能物理实验失控后产生的辐射残留。】
章北海眉头皱起：“你是说，他们可能发生过战争？或者灾难？”
【不排除这种可能，而且，那个信号源的能量等级在不断衰减，就像是一个正在垂死挣扎的病人，呼吸越来越微弱。】
“蓝云星......”章北海念着moSS给这颗星球起的代号，“希望他们还活着，如果他们死绝了，我们想找人问路都找不到。”
“报告！”探测兵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紧张，“侦测到前方有高能反应！距离30万公里！是一个......人造物体！”
“放大画面。”
屏幕上的图像迅速拉近。
那不是飞船，也不是探测器。
那是一块巨大的、破碎的金属残骸。
看形状像是一座空间站的一部分。
它静静地漂浮在虚空中，表面布满了触目惊心的撕裂痕迹，仿佛被什么巨兽啃咬过一样。
更诡异的是，在这个残骸的周围，空间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扭曲。
星光透过它时，会发生像水波一样的荡漾。
“这是什么攻击造成的？”东方玥问。
【无法匹配已知武器库。】moSS的声音变得严肃，
【这种撕裂痕迹，不像是物理撞击，更像是......空间本身发生了错位，硬生生地把物质‘挤’碎了。】
章北海盯着那块残骸，沉声道：“全舰进入二级战备，主炮充能，护盾开启，这地方不对劲。”
随着舰队继续深入，越来越多的残骸出现在视野中。
有断裂的飞船，有破碎的卫星，甚至还有一些漂浮在真空中的尸体。
如果那些穿着臃肿宇航服、身体扭曲成麻花状的东西还能被称为尸体的话。
这是一片太空坟场。
而坟场的中心，就是那颗蓝云星。
“moSS，能联系上他们吗？”
【正在全频段呼叫......无应答。】
【等等。】
moSS突然打断了自己。
【收到一段短波信号，极其微弱，且使用了原始的模拟信号编码，正在转译......】
一阵刺耳的沙沙声后，一个惊恐、绝望的类人生物的声音，经过moSS的翻译，在死寂的舰桥内响起。
“这里是地狱......空间......空间在吃人......不要靠近米梭粒子加速器......它打开了......它打开了门......”
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声，像是野兽，又像是金属摩擦的尖啸。
东方玥打了个寒颤：“空间在吃人？米梭粒子加速器？”
章北海的目光却越过残骸，死死盯着那颗蓝色的星球。
透过稀薄的大气层，他看到的不是宁静的海洋和陆地，而是一个巨大的、横亘在星球表面的风暴眼。
那风暴并不是气流形成的，而是某种红色、闪烁着雷电的能量漩涡。
“看来，我们来晚了，或者说，来得正是时候。”章北海声音冷峻，“这个文明，看来是把自己玩脱了。”
“还要降落吗？”东方玥有些迟疑。
“当然。”章北海没有任何退缩，
“这个文明能够把空间搞成这样，说明他们在高能物理上的造诣远超我们，这对我们当前的处境有很大的帮助。”
他转头看向moSS。
“派出无人机侦查群，另外，唤醒陆战队。”
【指令确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