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姐妹们！我来了！”
在桥下，江依依站在车前，一手抱着面包袋，一手在空中兴奋挥动。激荡的风把她的长发吹得狂舞起来，周身的颜色在夜色里显得灰暗，镀了铜色的陈旧，笑起来时却格外明媚轻快。
车里是楚陶然的剪影，江依依回头朝他点点头，就往桥上走去了。
戚蓝在她往这边走来的功夫，把两腿抽了出来，转身背靠栏杆坐着。季月胳膊支在栏杆上面，重心放在绷直的右腿上，另一条腿闲闲倚在戚蓝肩上。两人一上一下，仿佛是栏杆上的两株纠缠藤蔓，都偏头看着江依依走来。
“姐妹，你鞋子丑炸了。”戚蓝曲起左腿，手指搭在膝盖上，皱眉盯着江依依脚上那双平底布鞋，“当你成为一个大人，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再偷穿奶奶的鞋子。”
“奶奶？”江依依理理头发，云淡风轻道，“我的奶奶恐怕你该叫太奶奶。”
“哈哈哈……”季月用膝盖顶顶戚蓝的肩膀，烈焰红唇开合得摄人心魄，“我的小男孩害羞了呢。”
戚蓝曼哼了一声，扬脸迎上了她的目光，眯起眼睛来笑，忽地拧住那条在自己身上挑衅乱蹭的腿，勾着一点黑丝，滑过又挑起，蛇信一样的目光始终不离季月的浓丽脸庞。
她立即就收腿，戚蓝却早就扣准了，按着她的脚踝横在自己支起的左腿上，动作轻柔地揉捏起来，指尖挑逗十足地绕着踝骨打转。
季月很快就变了脸色，绷不下去就爽利踹了他一脚，这才嫌弃万分地收腿，撇口甩他一句：“变态。”
戚蓝乐呵呵地拍拍手，重新又贴到她腿上来，还意犹未尽般把手指拿到鼻尖捻动着嗅了嗅，喉间哼得缠绵，飘出勾人的嗓音：“嗯……我喜欢……”
江依依把装面包的牛皮纸袋拍得震天响，发觉深更半夜来看这俩妖精真是作孽。她把这两人仔细看了看，然后镇定自若地从牛皮纸袋里拽出两片吐司来：“吃不吃？我们正常人一般都吃这个。”
季月骂了一句，把牛皮纸袋扯过来一看，又重新丢回她怀来，眉头皱成了死结：“你觉得我们大晚上的不睡觉只是饿了？你是年龄还没到，便利店不卖你啤酒吗？”
江依依狠狠撕下两片吐司塞进季月怀里，磨牙说道：“做什么梦呢，要我带酒来就等于让我和楚陶然打一架。”
季月嗤笑一声：“那你多喝点牛奶，或许管用。”
“不必，要是你们打赢了他也是一样的。”
“可以啊，试试。”戚蓝把头发一甩，忽然灼灼看向桥下的黑色SUV，满脸兴味。
江依依本是开玩笑，发现戚蓝这样的语调和神情，没作声，朝季月看了一眼。季月掀了掀戚蓝的头发，像捣乱又像帮他梳理，从头顶一直摸到戚蓝发间的苍白耳朵，把他那细长的脸按在自己大腿上，一层黑丝之隔，说不上谁的更冷，但温度已然找到了新的积蓄方式。
“多大点事，别人怎么想和你有什么关系？姓林的再反对又能把你怎么样？反正感情淡，断个干干净净也落得轻松，你就是没错，人在这个世上做的每个选择，都有不理解的人，但管那些人干什么，他们吃饱了撑的你又不是，有的是理解你明白你的人，你只要在乎你该在乎的就行了。”
戚蓝没听季月的，只问江依依：“听说他身手不错？”
她换了个抱面包袋的姿势，才说：“一般得很，只勉强能制住我。”
戚蓝精明一笑：“我记得他和贺家人不相上下。”说完就从地上弹跳起来，做了几个拉伸动作，往桥下走去了。
季月快几步拉住他，又懒得拉他，换成抬脚一踹，说道：“别疯了，他姓楚，不姓林。”
戚蓝大笑，声音不似以前那种风格独特的阴阳莫辨，而是强行撕扯出了一种喑哑的声线，像烂醉时的神志不清，笑嘻嘻地回来凑近季月，吻了吻她眉心，低声哄道：“我就去一会儿，看看，很快就回来。”
季月狠狠推开，重声骂他：“我让你别发疯了！”
戚蓝连连往后踉跄了好几步，脸上却还是嬉皮笑脸的：“小月月，别紧张嘛，就一会儿……”
两片吐司被狠厉摔在地上，季月往前踩几步，高跟鞋的声音仿佛是在割人喉咙：“你他妈有完没完，穿……”
“你去吧，没事，下手重了算我的。”
江依依拢着面包袋，看看这两人，摊了摊手。戚蓝明显是还被压在情绪里，或许比较冲动，但楚陶然向来是不被其他人情绪牵着走的，除非对方是极会惹他生气的江依依。
况且他们两人的身手江依依都了解，她知道楚陶然出手有分寸。戚蓝是需要一个情绪出口，在楚陶然身上吃亏，总比让他去别人身上丧心病狂地找麻烦要可控些。
听江依依同意，戚蓝嘿嘿一笑，把鸭舌帽摘下来戴到季月头上去，将帽檐往下使劲压了压，两手插在口袋里大摇大摆经过她们二人，披头散发地往桥下走去了。
季月追了几步，停下来回头对江依依不安地说：“他们……”
江依依便安慰道：“没事，戚蓝是多少年的实战，一招一式都是玩命玩出来的，楚陶然讨不了太多便宜。”她拿出手机给楚陶然发了个消息，便倚靠着栏杆，背朝桥下了。
天色似乎更灰了，不是想象里一味的黑，而是随着桥面另一边的水光纷迭上涌。她们逆风站着，除了享受这阵清闲的冷风，也别无他想。
“我跟你说，戚蓝这家伙玻璃心着呢，嘴巴死不承认，他十句调情，至少有八句都是在说‘请你抱抱我’。”江依依扯出一片吐司，塞嘴里打发无聊，没想到比她所预料的还干瘪无味，把纸袋口给抓合上了。
“不，他很坚强。”
“当然，但人有两面，能有多坚强，就能有多脆弱，相辅相成。”她耸肩笑了笑，“对人不对事罢了。”